金时敏一听明日金诚一要亲自督战,心知麻烦了,便赶紧劝道:“大人,城上倭寇的铁炮犀利,射程很远,大人且不可轻身犯险。”
下面的众人也附和道:“是啊,大人千钧之体,稍有不测,我军士气必将大受损耗,望大人保重啊。”
金诚一却不为所动:“尔等在前方冒倭寇矢石,老夫岂能在后面安居,倭寇铁炮不过百步射程,老夫站在射程外不就行了。尔等只管专心督率士卒夺城,老夫在后面为尔等擂鼓助威。”
金时敏没有借口了,正待要答应,下面一位将官却说道:“郡守大人,今日冲车被倭寇焚毁,云梯损坏大半,还有塞门车也被倭寇滚木擂石砸坏多架,明日攻城,怕是器械不够。”
下面人一听,纷纷说道:“是啊,大人,明日须得重新打造攻城器械才成。”
金时敏知道这些人都在鬼扯,冲车是故意让倭寇烧的,云梯根本没有用,全给扔在城下没捡回来,塞门车是挨了很多弹丸和箭矢,但根本就没有靠近城下,哪会被倭寇的滚木擂石砸中。金时敏当然不能拆部下的台,便对金诚一说到:“大人,今日器械确实损耗严重,明日攻城恐怕难成。大人您看,明日打造器械,后日再行攻城,如何?”
金诚一也没辙了,只得同意:“好,明日打造云梯冲车,后日攻城,届时老夫为诸君擂鼓助战。”
“遵令,大人。”金时敏和手下将佐们恭恭敬敬对金诚一拜道,反正明天又可以拖一天了,至于后天,大家下来再想办法。
第二天,筑紫广门意外的没有等到高丽人的进攻,他吃惊的发现高丽人又在大砍树木,打造攻城器械了。筑紫广门看着城下扔了一地的云梯,昨天高丽人并没有登城,只是把云梯往城下一扔,就全躲在大木盾和塞门车后面去了,撤走的时候,也没有捡回去。高丽人这是要做什么,既然不想攻城,又跑来假打干什么?演戏吗,给谁看?现在他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他实在不知道高丽人跑到昌原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吸引釜山方面的援军,但釜山那边也派不出几个援兵啊。
筑紫广门当然不知道这两天高丽人确实在演戏,不过不是给他筑紫广门看的,几千高丽将士拉着几百倭寇一道演戏是给另外一个人看的,现在这个人正不辞辛苦,亲自在营中四处走到,鼓励将士们的士气,却不知道等他走后,那些刚才还斗志昂扬的将士看着他的背影,纷纷窃窃私语:“诏谕使大人怎么精神头这么好,是不是又吃了药了,听说他原来在晋州一夜能御数女,居然没事,现在这里没女人,就来逼我等攻打倭寇了。”
金时敏等人拖过了一天,晚上大家在金诚一的面前慷慨激昂的表演一番后,又愁眉苦脸的聚在金时敏的帐中商议明天如何应对,明天金诚一要亲自督战,假打的把戏肯定玩不下去了,今天的器械也打造齐备了,明天再不打上一场,就不好交差了。
众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金时敏一拍桌子,说道:“打就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军队迟早要上阵打仗的,也不能老藏着捏着,否则以后见了倭寇都只能绕着走,决不能让人说我固城子弟都是不中用的虚架子。明天能打下就打下,打不下,尽量让将士们少受点损伤。”
众将一听,全都严肃起来,一起拜道:“是,大人。”
金时敏又吩咐一个将官:“你去保民军金将军那里跑一趟,请他明日助我军一臂之力,如果我军攻城失败,望他能接应我军,免遭倭寇逆袭。”
“遵令,大人。”
众人散后,金时敏也走出帐篷外,眺望着远处布满火炬的城墙,心中不禁暗自嗟叹,明日一战,不知有多少好男儿要葬身这昌原城下,但军队又必须去打仗,否则一味避战,这军队迟早要垮,明日虽然胜算不大,但好在有友军接应,应该没有大败之虞,正好让将士们见见血,经历一下战争的惨烈。
清晨,薄雾慢慢散开,血红的太阳从昌原城的东边冉冉升起,把天地也染成一片血红。高丽将士们迎着朝阳列成军阵。与前日装模作样的气氛全然不同,今日高丽将士们的神色异常严肃,他们清楚的知道,今天很有可能是自己在人世中的最后一天,许多人握住兵器的手都在微微抖动。但所有人都坚定的站在队列中,没有人惊惶,他们自从军的第一天就知道,迟早这一天会来到,男儿来到这个世间,终究也要血性一把,想想后方的妻儿老小,他们不战,难道全家都去当倭寇的奴隶不成?
金时敏和一众将佐簇拥着金诚一走过队列,来到全军前面。也许是被阳光映照,也许是被到今日的肃杀气氛感染,金诚一满脸红光,下颌的白胡子也颤颤巍巍的,他还是像前日那般高声的朗诵他的演讲稿,下面的将士们虽然还是听不懂,但都认真的在听。一等他讲完,所有的官兵如同发泄般的狂吼起来,似乎吼得越大声,他们的胆气也就越大。金诚一有点诧异,这气氛好像跟前日有所不同,他却又不知道不同在哪里。金时敏则是知道的,他也和全军将士一起在大吼,但眼睛里却忍不住潮湿起来,都是高丽好男儿,今天这一步跨出去,有多少人再不能回来。
金诚一开始擂起了大鼓,高丽军阵缓缓移动起来,成排的高丽将士们擎起大旗,挺起手中的武器,迎着初升的旭日,坚定地朝阳光背面那黑乎乎的城墙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