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忠原本得意的脸孔这时候已经变得扭曲,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光居然毫无征兆地就让手下牙兵动手了,而被他寄予厚望的那些死士连个水花都没掀起就给直接镇压了。
“谁都不许走。”
牙兵里得了沈光吩咐的已经绕马而走,朝着四周想要离开的十来个行人大声呼喝道。
那些早起的行人们这时候都是面露苦色,虽说长安城的百姓都爱看热闹,可是这等牵扯到人命的刺杀,没人想卷入其中。
更何况那些牙兵们下手凶狠,九个死士当场便死了七个,不是脑袋被砍了,就是被开肠破肚,血流了满地,满是残肢断臂。
那先前还卖了馄饨给那些死士们的店家,看到有牙兵过来时,脸色煞白,差点就给吓尿了,只是哆嗦着道,“军爷,这不干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
“不必害怕,我家郎君说了,等长安县的差人到了,你如实交代就是。”
听到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那店家总算松了口气,可随即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些不良人刺杀沈大家,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种倒霉事,到时候去了县衙,怕是不知要花多少钱来破财消灾了。
附近的十几个行人瑟瑟发抖地站在一块儿,沈光这时候已经从马上下来,朝这些人安抚道,“某家沈光,刚才这些不良人要刺杀某,却被某麾下护卫所杀,留大家于此,只是未某做个见证。”
“原来是沈大家。”
看着满脸温和又长得好看的沈光,十几个行人里有人说道,随后就显得没有那么害怕了,尤其是沈光请他们吃馄饨后,还每人送了几贯钱的压惊费后,便全都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凶徒竟然要刺杀沈大家。”
“这些不良人是疯了不成?”
“什么不良人,我每日都要打这条街上过,可从没见过这些人,怕是假扮的贼人。”
围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那些行人们已自纷纷讨论起来,全然忘了先前见血时自己有多么狼狈惊惶。
……
安守忠拉开的弓弦再度放下,他本以为自己有把握能射死沈光,可是那些死士顷刻间就败亡,让他深为忌惮,总觉得对方怕是提前就知道了他要动手,不然怎么可能面对那些扮做不良人的死士下手如此果敢。
最后安守忠恨恨地放下弓箭,他能在安禄山麾下成为亲信牙将,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时候他的本能告诉他,自己要是继续在此地逗留,怕是会有危险,于是他果断地折了弓箭,丢弃在楼宇下的草丛里,然后便跳楼而走。
安守忠没敢回袄祠,死士们的暴露,说明袄祠里并不安全,里面只怕有奸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亲仁坊,哪怕被主君责罚也好过丢了性命,更何况这沈光出行前呼后拥,有不下五十牙兵护卫,肯定是提前得了消息,他要禀报主君知晓。
就在安守忠翻墙而走时,封常清已是领着牙兵们到了,当他看到街道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死士尸体,心里自松了口气,然后走向站在街道边上的沈光,“沈郎无事吧!”
“封兄来得正好,这些死士扮做不良人来刺杀我,可到处都是马脚,这安禄山行事还真是够嚣张的。”
“某就知道这些贼子定然瞒不过沈郎你。”
封常清看着那些尸首,然后忍不住道,“安禄山这回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些兵器上,可有什么线索。”
看着捧了几把横刀过来的王神圆,封常清一边接过一把,一边问了起来。
“全都是军中的旧横刀,抹去了印记……”
“封兄,不必浪费力气了,那安守忠再蠢也不可能在兵器上留下把柄?”
“这案子便交给长安县头疼好了,刚才这街上的行人都被我留下做了见证,封兄若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就是?”
封常清闻言看向沈光,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长安县来查这桩刺杀案,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不过他们本来也就没指望能查出什么结果来,就靠这些死士的尸体根本没法联系到安禄山身上。
只是流言这种事情,从来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人们愿意相信就行了。
“这安禄山端的是心思歹毒,沈郎你不过是被他麾下恶奴逼得不得不自保,他居然敢派死士刺杀于你……”
封常清忽然扯着嗓门吼了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沈光都被吓了一跳,可他随即就回过神,知道封常清这是故意说给不远处那些行人们听的。
沈光暴打刘骆谷的事情还没过去三天,满长安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回事,眼下那十几个行人便是觉得封常清说得有道理,这些扮做不良人的刺客肯定是安禄山派来的。
“封兄,此事还未有定论,还是等长安县的人到了再说?”
在众人眼里,沈大家当真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就算被人刺杀,可仍旧风度翩翩,着实叫人心折,于是心里面更加认定这事情是肥壮如猪的安禄山干的。
过了没多久,长安县的县尉便领着手下到了,他就住在县衙边上,沈光派出的牙兵去长安县报官后,里面当值的小吏便派人知会了他,他来时的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况后,心里也是暗骂起安禄山来。
沈大家前脚刚得罪了这位节度两镇的安节帅,后脚就遭人刺杀,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就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县尉也不敢把这事给放到明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