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是好得很,他们真以为朕老了,提不动刀,不敢杀人了么!”
咆哮声中,李隆基愤怒地将手中汇总的账册砸在了地上,杨国忠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底下一声不吭,李亨同样低头肃立,等着自家这位阿耶发完脾气再说。
当日杨国忠在户部案牍库放了把火,假装所有账册皆被付之一炬后,便领着查账的人手住进沈园,花了七八天功夫才将所有的账册核查清楚。
哪怕王鉷花了不少心思做平账目,可是还是被杨国忠寻到了里面的猫腻,当账目查清楚后,杨国忠也没有急着上奏,而是先暗中查了查长安城附近各县的府库情况,结果十有都是弄虚作假。
虽说没有彻查关中各地,可是杨国忠根据手头上查到的情况看,朝廷如今的财政收入已经是危如累卵,王鉷的加征和摊派就是饮鸩止渴,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实际上大唐已经入不敷出了。
于是李隆基看到了开元盛世和天宝fēng_liú背后的千疮百孔,长安京畿附近各县的府库形同虚设,绢布还算凑合,可是存粮却多是发霉的陈粮,要么就干脆是虚报的数目。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遑论关中和整个天下了。
当然更让李隆基恼怒的是,龙武军抄了王鉷府邸后,搜出的财货便不下两百万贯,这还没算上那些田产地契,而和王鉷一起欺上瞒下的朝中官员和地方官员豪强,他们分走的好处起码在两千万贯以上,至于趁机兼并的土地更是没法计算。
“给朕查,查到底,拿了朕的,都得给朕吐出来。”
李隆基怒吼着,他想打石堡城,王忠嗣担心国力支撑不起,把这群王八蛋都给抄了家,便足够王忠嗣打吐蕃了。
李亨本想劝谏下,可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当初要顾全大局的是这位阿耶,可如今看到那些官员豪强不声不响就刮走了两千多万贯,这位阿耶就全然不顾什么朝野动荡不动荡了,果然就像沈郎说的,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不行,那就是钱花得还不够。
杨国忠自然也不会驳了正在气头上的李隆基,对他来说奉旨彻查到底乃是树立权威的大好良机,李林甫如今缩在相府里没什么作为,只是一意筹措粮草绢帛输往陇右,其他事全然不管不问。
……
“圣人要彻查那些官员倒也无可厚非。”
沈园内,看着出了大明宫后便来寻自己商量的杨国忠,沈光倒是能理解,李隆基向来自负圣明,王鉷干的那些事,他自以为了解装了糊涂,可结果却是他被王鉷瞒得够呛,而关键是这三年里王鉷盘剥百姓捞取的钱财大头都叫别人拿了去,如何叫他恼羞成怒。
沈光身边,张巡高适几人也在,张巡皱眉不语,他在清河县时就曾上书朝廷,询问王鉷口中的加征之事,但都没有下文,想起来他能在清河县太太平平干满三年,其实也多亏他那位担任监察御史的兄长。
“沈郎的意思,也是让我彻查朝中官员。”
杨国忠兴奋了起来,追查王鉷党羽,这可足以让他震慑朝中官员,树立威严。
“查肯定是要查,但是杨兄,圣人让你追查,多半还是为了追赃,接下来朝廷有两场大仗要打,小勃律那儿倒还没什么,可是石堡城乃是吐蕃命脉所系,一旦开打搞不好就是国战,到时候那军费可不是笔小数目……”
沈光开口说道,他身边就是性情刚直的张巡都没有开口反驳,当了三年地方官,他能在清河县压制豪强,说穿了也是分化瓦解,拉拢某些人,打击某些人。
这朝中也不例外,眼下朝廷需要的是稳定,圣人口中的追查便得把握好分寸。
杨国忠也不是愚蠢之辈,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沈郎的意思是,只要交钱补上亏空便既往不咎。”
“差不多吧,不过杨兄也得抓几个民愤大的明正典刑,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顺便震慑朝堂,天宝以来朝中的官员过得实在太安逸了。”
张巡对沈光的话不能更赞同,他三年前不愿意留在长安城,一来是他性格容易得罪人,二来也是看不惯朝中风气。
“如此,我便明白了。”
杨国忠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圣人要的是钱,是军费,石堡城打起来,最少也需要六百万贯做军费,要是战事迁延时日,又或是吐蕃那边倾国之力而战,这军费翻个番也是等闲事。
王忠嗣的打仗风格,杨国忠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位羽林大将军并不贪财,但是对于手下将士向来是以重赏激励其死战的,石堡城易守难攻,想让将士们拿命去填,就得舍得赏赐,杨国忠是懂这个道理的。
“杨兄,至于对付地方上那些豪强,你不妨问问张兄,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光也将张巡引荐给了杨国忠,历史上张巡就是在清河县任官满期后回长安不愿攀附杨国忠,才又被外放去真源县继续当县令。
不过眼下么,杨国忠在王鉷之事上风评大变,如今那铁骨铮铮杨御史的名声在朝中也响亮得很,张巡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之辈,在他看来杨国忠能受沈光影响成为忠臣良相自然是大好事。
杨国忠看向张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最近在家苦练面瘫脸,这样他的心思就不会被人猜到。
对于沈光看人的眼光,杨国忠是极其佩服的,于是他朝张巡道,“还请张老弟指点。”
“杨御史客气了,指点不敢当,以某之见,杨御史若要地方上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