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手骤然将药方子捏皱在掌心。
“芸娘!”
长公主的声音似从齿缝中碾磨而出。
芸娘不忍心,却不敢忤逆长公主,将手里的一包药递给太医。
“您请检查一下,这药与药方子的相同吗?”
太医说一句:“我看看。”他拆开药包,一样一样的去对,一点都没有错漏,“全都一样。”
长公主的身体,在瞬间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垂落下去,宽大的袖子遮住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仿佛这样便披上一件厚重的盔甲,无人能够窥视到她的脆弱。
芸娘看见长公主没有动弹,面无表情,端庄的坐在阔榻上,心里酸涩难忍,亲自将太医给送出去。再度进来的时候,芸娘将门给合上,放轻脚步走到长公主的身边。
“芸娘,我这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要这般对待我!”长公主一颗心被太医那句话给揉碎了,脸上漫上一层凄苦悲哀的神色,声音哽咽颤抖地说道:“我这辈子所嫁非人,经受母女分离之痛,一心一意对待的儿子,竟买凶害我!”
“殿下,您没有做错事情,是您太善良,太刚直,才吃这样多的苦头。”芸娘心疼的抱住长公主,这一刻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长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与母亲,“您还有明棠小姐,她心中十分敬您,爱您。”至于萧彻便是您们母子缘薄,您这辈子大抵是偿还他前世的债。
长公主面容枯槁苍白,她从出生起便拥有所有,可到头来却是孑然一身。
她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或许从她执意嫁给萧长风起,便错了。
长公主鼻子堵得难受,心口窒闷,吸一下鼻子,泪水却涌出来。
萧雪儿不是寒露所杀,而是萧彻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珍娘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萧大公子来了。”
长公主没有发话。
珍娘没有催促。
“母亲,彻儿今日来向您请罪!”萧彻的声音响起,缓缓地说道:“过去我不辨是非,辜负您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做下许多错事。希望您能原谅我,给我在您身边尽孝的机会。”
萧彻跪在门口,伏地磕三个响头。
“吱呀”一声,门打开。
萧彻看见一双描金云凤纹,嵌珍珠的鞋子,往上望去,长公主面色冰冷苍白,通红的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却莫名令他心悸。
“母亲……”
“彻儿。”长公主打断他的话,神情端庄,威严的询问道:“你去泰安府所为何事?”
萧彻心中生出惶恐,不敢有所隐瞒:“找凤老神医。”
“请他为本宫治病,还是阻止他为本宫治病?”长公主每说一个字,心上就被剜一刀,她嘴角轻轻一扯,目光冰凉:“古有割股疗亲、母亲咬破手指,儿便能感到心痛,因为母子的血脉相通。你为何就这般天性薄凉?”
“萧彻,舍了我的命,只怕也没法满足你的贪欲吧?”长公主将一张药方,扔在他的脚边。“你走吧,本宫待你仁至义尽。”
萧彻脸上的血色尽褪,看着飘落在膝边的药方,瞳孔一紧,心慌的跪伏在地上,颤声说道:“母亲,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一回!”
长公主目视远方,声音飘忽道:“我们母子这辈子恐怕是没有结缘,你不必对我委曲求全,以前如何,今后也是如何,不会因为你的回心转意,给你谋一个职位。你若愿意本宫为你求封夷洲郡王,你收拾行囊回夷洲,你若不愿本宫管不了你,好自为之。”
萧彻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伏地磕一个响头:“儿子愿意,叩谢母亲。”
华丽的裙摆像天边一抹云彩在眼前飘过,门在他面前“嘭”地合上。
萧彻怔然地望着紧闭的门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瘫坐在地上。
珍娘见状,忍不住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您对殿下下手的时候,可有想过她知道真相时的痛彻心扉?殿下九死一生将您生下来,您不感念骨肉之情,却要她的命。”
萧彻脸庞冰凉,他手一抹,不知何时泪水流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药方,离开长公主府。
站在门口,萧彻仰头望一眼“长公主府邸”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脑海中闪现长公主高贵端庄的面容,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什么都无法将她给击溃,可那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却泄露出她的脆弱。
萧彻眼中闪过悔恨,伫立良久,直到身边的小厮询问:“公子,我们回萧家吗?”
萧彻怔愣住,直到眼下才明白过来,他竟无处可去。
坐上马车,萧彻吐出一个地址:“海棠庄园。”
马车驶向海棠庄园,不过一刻钟,便已经到了。
萧彻坐了片刻,收整好情绪,从马车上下来。
沈明棠恰好从府中出来,两个人在门口不期而遇。
“你来干什么?”沈明棠向来不待见萧彻,上一次和颜悦色,那是有目的。
萧彻见沈明棠翻脸不认人,自嘲地笑:“你故意做的局,诱我上钩。你是最大的赢家,我们都是你棋盘上的棋子。药方是你给母亲的吧?”
沈明棠轻叹一声:“我给的是虞夫人,没给姨母。”
萧彻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很快就释然了。
“我明日要回夷洲,过去我偏听偏信,令母亲伤心,甚至为了前程,对她下狠手。她不能原谅我,我心中羞愧,无颜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