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对吴娘子讲。
张二哥说你回去就这么讲:太上走到半道,猛然想起村子里有些事未完,必须亲自回村一趟,于是陛下又陪着回了村子——
陛下回村了这是实情吧?陛下和太上回村子,别人都要等一等吧?
小师傅你只要这样说,算不上你谎报,又不必让吴娘子无来由的心焦,你放心小师傅,只要村子一有动静,我们必会第一时间飞报吴娘子。
直到目前村子里还平静的很,真有事的话高、张两位将军不能让它这么平静。
张二哥说,任何时候不能自己吓倒自己,万一吴娘子带着人非要去增援,我们拦是不拦呢?
万一拦不住吴娘子,坏了陛下的事怎么办呢?小师傅,别忘了临津倚离着村子才二十几里,晚上一点动静便传出去老远。
小船师看出来了,守临津倚这些人的主心骨就是张二哥。
张二哥说的入情入理,小船师决定按张二哥教的报,他只是纠结,这么报万一误了大事,师傅还不得打。
恰在此时,村子方向又递来了陛下真正的旨意。
陛下留的那个人没有亲自回来,他仍在潜伏,自行决定留下的十几个人派了一个回来,传的就是这个人的话,看来他们也联络上了。
小船师仔细的听完了,感觉这回他才算圆满完成了吴娘子的嘱派,他辞别了临津倚的人,撒脚如飞的跑回去了。
……
村内。
赵构终于看到了吴乞买,原来长的是这个样子,黄褐色的一张方脸,淡淡的胡须,一双单眼皮掩了两道精光,几乎不大爱撩一撩。
他从巷子里走过来时目不斜视,先瞟了一眼南街口的那些神情委顿的老老少少,转到台前来时,眼珠儿往地上的娄室那里动了一下,目光便立刻收走了。
吴乞买面无表情,连步履都没有变化。
这人往台上举步时,赵构才接到了他朝自己射过来的目光,从中看不到任何内容,两人对视了一下,那道目光又从赵构的大斧子上扫过去了。
与此同时,从东街南边最近的院子里出来几个人,三个人的装束一看便是外国的使节,在四五位官员和劲装侍卫的陪同下,从短弓手的列阵后转出来,步至台东站定。
吴乞买端端正正地坐下,有人嗓音响亮的喊道,“皇上御驾亲至韩州,赏赐昏德公,昏德公一家跪谢皇上——”
赵构的身后出现一阵骚动,那些人要都跪下的话,还站在原地可就跪不下了。
他能猜到,吴乞买带着行仗、玉炳、使节,从上京跑了这么远的路赶到韩州来,注定要摆一摆金国皇帝的隆重威仪,而且让昏德公正式参拜大金国皇上,是这套程式里预定的头一项。
不然执仪官不可能未经吩咐便这么喊。
纳俘,是最能体现胜利者强力和威严的仪式,这种屈辱会给跪拜者带来巨大的人格摧毁,但他们无力反抗,反抗只能带来下一次的变本加厉,除了顺从又能如何。
从身后人群应声而出的骚动中,赵构已然猜到了太上这些人的反应。
这与去淮河赴死不一样,半路上太上和赵大哥坚持不乘车,坚持步行,而重新回到村子里以后,留给这些人的,可能还是漫长而无望的煎熬。
谁知吴乞买一摆手,将这个仪式制止了。
他的第一句话便问向了赵构,“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擅自跑来韩州拉人?”
是赵构把吴乞买的安排打乱了。
赵构不知道见金国的皇帝有什么具体规矩,他只去过完颜宗望的大营,吴乞买突然发问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要不要直接把四太子搬出来呢。
台子东边站的一个官员冲他喝道,“你见了皇上连跪也不跪,当着三国的使节居然还是一副谋良虎①的姿态!”
这人说的谋良虎是什么玩艺儿赵构又是不知,他猛的扭项,怒目看向此人,四十出头白白净净,也在怒目看向他。
赵构可以跪四王妃一个漂亮女子,当时黑灯瞎火做个戏而已,此刻当着韩州的父老的面,让他跪吴乞买可不行。
朕只是不方便告诉你们,朕是大宋的皇帝,岂能跪一个沐猴而冠的小金主!
吴乞买摆摆手,冲那人道,“曹刺史你稍安,看不到朕在问他话?”
原来这个人是韩州刺史,东边营地上有他的旗子,那么太上和大哥陪着下棋的人便是他了。
此时吴乞买有话,曹刺史不得不噤了声,但赵构可不会轻易饶过他,料想那句自己听不懂的“谋良虎”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就盯着你,我就愤怒了,我就无礼了,一个在黄天荡饿了四十天、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下级小头目知道什么狗屁礼节,该有什么好态度?
曹刺史让赵构盯的又憋不住了,面红耳赤的喝道,“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答,盯着本官干什么!快说你们为什么无旨跑到韩州拉人?是谁指使的!”
赵构站着不动,也不答话,依旧对姓曹的怒目而视,两只手还把大斧子端了起来——我不是要对皇上动斧子,我只是对这个刺史不满了,短弓手们千万稍安勿动啊。
娄室在地下大喊道,“陛下!陛下!是我!”
娄室伏在地下站都站不起来,不但两条胳膊被人反绑在背后,小腿上还紧紧的捆一道儿呢。
吴乞买头未动,眼珠又往娄室那儿移了一下,随即又沉着脸看向赵构。
娄室喊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