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站在岸上,看着这支正规的,和地方人马组成的混成军,渡河的气势居然很令他满意,而宗翰的卫队是里面的中坚力量。
可能这些人谁都知道黄天荡,黄天荡是东路征宋大军折戟沉沙的地方。
在这里同样是渡河,但人却换成了西路的,攻守方也换了。
这些人谁都憋着一口气——很可能不是为四太子报仇,他们最想给大勃极烈、国相元帅完颜宗翰争一口气。
但是完颜宗弼还是很感激宗翰,在那么仓促的时间里,宗翰未加迟疑便将他身边这支最精锐的人马派给了自己。
众多的木筏子很快冲至河心,双方短兵相接。
宗弼大声道,“给我抬筏子,我要亲自渡河!”
筏子抬过来,辽滨县和双城县的县令亲自给抬过来的。
宗弼执着大斧子对他们道,“看好我的马匹,马上派脚快的去懿州给我催,叫他们不必到这里来了,川州还有咸平府的八百人马,一并给我从上游就近涉越辽河,经对岸铜山县直插韩州,见到赵构的人能战则战,不能战也得给我缠住他,这次谁再误了我的大事,绝没有情面可留!”
河上已经接战,宗弼不能再等了。
踏上筏子的一刻,他又想起了在淮河上落水的一幕,那种无可抓凭的凌危感令他不住的心悸,但是一雪仇恨的大好机会岂容错过!河中的激战已经胶着,硬起头皮也得上了。
布满河面的各型筏子一开始驶的有些艰难,但一汇入到中心的水流,行驶的速度立时加快,顺着水就漂下去了,金军在筏子上呐喊,拼命往对岸划水。
三艘楼船不往浅水里来,都在水深处候着呢,从东到西来来往往的拦截这些木筏,双方对着射箭,辽河上箭如飞蝗。
宗弼蹲在后面的筏子上,不住催促着操筏者“快,快!”
他的筏子走着走着,被一股强力猛的拽入了正流,他一屁股坐到筏子上,整个下半身立刻都湿了。
河水不如长江上的汹涌跳跃,不比那里暗涡四伏,宽也比不过长江,但在它浩荡的平静中同样暗藏着一股强势的力量,浮送着众多的木筏疾驶如飞,奔着楼船而去。
这是天赐的良机,但如果没有赵构这个赌徒肯这么配合他的话,宗弼不可能这么快迎来一次几乎对等的还击。
黄天荡他逃出来了,而赵构能不能逃出辽河还是未知。
他跳起来,伸手摘了硬弓,但马上又慌忙的坐下,太晃了!
有两个小校举着盾牌为四太子护身,以防四太子被流矢所中,而他则凝睛往驶来的第一艘楼船上寻找目标。
……
吴芍药就在第一艘楼船的爵室上,像今天这样的阵势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但九哥不在身边却给了她明确的主张,她要是再慌了还能指望哪个,因而早就把害怕忘了。
不放一个金军从东平渡过河,这就是九哥留给她的唯一命令。
九哥也许已同金主在一起了,也许正往南来,如果突然从南岸冲过来大批的金军,他带的那二十个人就算人人都有高宠、张宪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楼船不必刻意的去撞那些筏子,那些筏子沿着水势不由自主地就上来了,楼船的船头不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船尾漂过去一片凌乱不堪的零散木头,上头攀附着筏子撞散以后落水的金军,仍在以手臂划水不肯放弃。
河面上射上来数不清的箭支,有的扎在船舷上,有的越顶而过落入河里,有的插在爵室上,箭杆嗡嗡的振鸣。
但她在爵室上相对安全一些,冲到船下来的筏子射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对方,但她可以很安然的躲在箭口的后边寻定稍远处筏子上的人。
在水上浮漾的目标射起来不大容易,但也得分是谁来射,吴娘子箭无虚发,有两个女子在她身边不停的叫好,
吴娘子一看,一个是邢秉懿,一个是田春罗。
她严厉的冲二人命令道,“姐姐!你们怎么出来了,万一伤了你们我怎么和九哥交待,还不快回去!”
命令不容违拗,田春罗扶着邢秉懿,两人猫着腰跑回舱。
两人舱室的门框上就插了三支耷着尾巴的箭,进去后门立刻关严了,田春罗对邢秉懿道,“好凶呀!”
邢秉懿听着舱板外头“叮叮咚咚”的箭像飞甲虫撞着灯纱,对田春罗道,“都怪你,不让你出去你偏忍不住,连我都让她训斥了。”
九哥出舱时,吴芍药在离舱门那么近的地方给九大王“补肾气”,还有说的那些悄悄话,两个人从门缝儿里谁都看到了,听到了。
此刻,他们那种亲密无间的影象一下子飞入邢秉懿的脑海里来。
在另一间舱室中,郑太后心惊肉跳,握着韦太妃的手道,“这是个敢拼命的小娘子,可是九大王又干什么去了,把她一个人留下来抵挡。”
韦太妃则道,“陛下敢带她来这么远、这么危险的地方,注定她有些本领,陛下必然有不得已的事情,他一向孝顺,没把握的事是不会做的。”
郑太后也不是傻子,心思很出众,又在宫廷里浸淫过这么多年,哪会听不出韦太妃和话音。
刚才随口称了赵构一句“九大王”,韦太妃马上还了两句“陛下”。
但郑太后不在意韦太妃的敏感,只要能平安回到临安,她别无所求。
不必再面对娄室之流下作、而有恃无恐的调戏,无须在雨打屋顶中睡不安枕,以后不必住它们了,再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