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和张伯英都是位至帅臣的人物,陕州的事情用不着曲正甫的这么清楚,听他两句酒话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德远曲正甫“冥顽不化固执一端,罔顾川陕大计”,其实就是罔顾了张德远的“大计”。
罔顾了张德远的面子也歇—曲正甫这么做,放在哪个主官身上都受不了,要放在我身上我当时可能就砍了你。
张伯英暗道,幸亏把你贬了之后张德远侥幸又胜了金军,张德远是“正确”的,不然的话他还真能按着军令状自裁?
以张德远的心机,他若真败了,曲正甫你还焉有命在!
张德远叫曲正甫往临安送枸杞,就是要让陕州军民都看一看也让陛下看一看,他罢免了曲正甫没有一点错误,因而也不怕曲正甫跑到临安叫屈。
张伯英摸了摸兜儿里揣着的娄室那颗金印,就像摸着冥冥中决定过陕州这一文一武两个人命阅秤砣。
韩世忠此刻在想,张德远是陛下以川陕相托的重臣,而曲正甫是西北骁将,将相失和两败俱伤,得利的只能是金国。
眼下,两人之间的矛盾看似有了转机,其实矛盾只是递到陛下面前去了,张德远罢免了西北大将,不必担心有人他挟私报复,曲正甫也满腔的委屈。
只是不知道,这场将相之间的纠葛送到陛下跟前,陛下要如何分断才好。
曲正甫越越气,忿忿不平,“张德远他懂军事么?他、懂、个、屁!他侥胜了这场我知道娄室一定是睡着了!在陕州能挡住娄室的人,我要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就凭张德远,曲正甫不可置信。
但此刻韩世忠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既然是送东西去临安,曲兄你应该从襄阳乘船南下,为何又到了这里?”
不从汉江顺流而下,走这里岂不是绕远了?
而张伯英也有件事急着要问,几乎同时将那颗金印拿出来,往桌上一放,问道,“曲兄从襄阳来,一定见过华山军岳大帅了,他可曾和你到此印?”
曲正甫伸手拿起金印仔细端详,脸色不由的变了,语气里也明显加了些敬畏的成分,“这是娄室的帅印!怎么会在你这里!”
曲正甫的变颜变色正在情理之中,娄室在陕州可以让任何人谈之色变,更不要与陕州息息相关的曲正甫了。
两人一听他的语气,便知岳飞没和他过这件事。
岳飞和娄室一直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但金印却突然从岳飞的手里拿了出来。
再联系一下刚刚从陛下身边返回的高宠和张宪,其中的眉目不言自明。
他们猜不出娄室的帅印是怎么到的陛下手里的,但猜出张德远在陕州反败为胜的缘由了——娄室的大印都丢了,还怎么指挥打仗?
此印一出,便将鹘沙虎三万人马支使到了留山山谷,它有九成不是假的。
即便陛下在韩州因缘巧合知道了此印的样子,在这么短的功夫里也不可能仿制一颗出来,大船上可以带回吴乞买,却不可能带着化金炉和刻金匠。
就算它是陛下仿制的,那么真印一定还在娄室手里,张德远不大可能胜的这么轻松,曲正甫很可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颗金印就有九点儿八五至九点儿九五成是真的!
何止是曲正甫吃惊,此时坐在酒桌边的韩世忠张伯英也是满满的惊讶。
曲正甫放下金印时,原本不加掩饰的酒后狂傲一下子卸去了不少,到了他折道方城县的经过。
襄阳金军撤走时,曲正甫主仆三人驮着枸杞,正好走到了襄阳。
城中浓烟蔽空,一片狼藉,已经卸了任的泾原经略使、威武大将军曲正甫,在正好没有主心骨的襄阳民众中,依然有浪遏飞舟的威望。
曲正甫号召民众投入救火、救人,恢复破损住宅、恢复生活,重点是恢复城防,提防金军再来个回马枪,然后岳飞率大军赶到了。
两人一报名号,曲正甫不知道岳飞,但岳飞知道曲正甫。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新晋西岳军代理大帅,一个是已经跟白身差不多的曲正甫,前者依旧不缺少对后者该有的尊重。
岳飞对曲正甫:此时襄阳的三万金军都被困在了伏牛山,东岳和中岳两路大军的主帅都在那里,但岳飞没怎么打过山地仗,真帮不了两位大帅什么忙,而曲前辈你可是山地战的行家,你单枪匹马去伏牛山走一趟,一定比我这么多的人马留在伏牛山强上百倍。
曲正甫,襄阳金军是四万人马,岳大帅你的情报竟然差了一万多。
岳飞,哦……襄阳金军原来确实是四万人,但他们走到了南阳一带就不上山地战了,前锋一万五千人已被我消灭了。
曲正甫当时暗吃一惊,对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由的重视起来。
但他不想来伏牛山,一个是官儿都叫张德远撸了个干净,陕州都与曲某无关,何况伏牛山,堂堂的曲正甫跑过来算怎么回事?
再一个伏牛山有两位大帅,曲正甫即使不罢职,职位都赶不上韩世忠和张伯英,他凭什么跑过来朝人家指手划脚?
岳飞,我对曲前辈在陕州的战绩极是钦佩,若非曲前辈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岳飞很想留你在襄阳多住些日子,以便早晚请教请教山地战的精髓。
但我于政势两眼一抹黑,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因而才有这个提议——东岳和中岳两位大帅哪个不是万里拔一的人物?看局势如观洞火,伏牛山你是不可能白去的。
再,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