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嘴唇哆嗦着说,“难道哀家不是为着我大宋?”
韦渊说,“只要还有大宋,无论赵九哥回不回得来,太后还是大内里的太后,但微臣没有了赵九哥,便是破鼓万人捶的罪人!”
太后你不必着急,太后你再急都急不过韦某,你是旱涝都有收成保证,而韦某只能看天意,天知道等着韦某的是不是一顿雹子?
贤妃鼻子一酸,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舅爷说的没错儿,赵构要是回不来,也就意味着韩州所有的人都回不来了,那太后不但还是太后,而且还是大宋唯一的太后,她暗暗庆幸,自己在这件事上至少到目前看是做对了。
贤妃看着太后,欲言又止,因为太后不看她。
太后看韦渊,以往没看出来呀,以往韦贤妃不怎么受道君皇帝的宠,这个韦渊也一直默默无闻,她从江西走了一趟回来,韦渊敢顶撞她了。
不过韦渊说的也没毛病,他应该比自己还要急,太后和潘贤妃去洪州时,赵九哥惶惶不可终日,难道这段日子里忽然有了神助?
说实话,太后气势汹汹说要问政,多一半还是情急所致,她想吓吓韦渊,让他别再偷偷的阻挠潘贤妃收养子的事,太后期待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做了,不要张扬。
可韦渊没怕,反过来把太后吓了一顿,赵九哥悄悄去韩州的事如若真在临安传开来,后续的事态走向太后还真没想好。
看韦渊那个坚决的意思,太后即便接着给他施压,他也未见得会屈服,赵九哥和吴娘子万一真回来呢?太后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献出去了?
太后的目光终于慢慢柔和起来,“难为你了,韦舅爷,天目山的匪事如何了?你总该让哀家知道一下吧?”
韦渊说,“微臣也不知道。”
“啊?!”
“但张伯英曾到和宁门来,提请一人协助他剿除戚方。”
“是谁呀?”
“回太后,此人是淮南宣抚司右军步军统制岳飞。”
“只是个步军的统制……岳飞还能有多少人,哀家晓的张伯英手下有数万人,他和戚方斗了这么久都没个最后的结果,还要找外援,一个岳统制会不会杯水车薪?”
“太后,韦渊也不知道成不成,但陛下十分看好岳飞,张伯英那么大的制置使不也念念不忘岳飞这几千人?臣料想其中必有缘由,再者说臣也庆幸他只想到了岳飞,若想的是刘平叔,岂是微臣在和宁门上一句话能解决的?”
“希望陛下没看走眼,哀家好像听说岳统制的家眷已在临安安置下来了,也不能不闻不问,陛下又不在临安,为示我皇家的……我们是不是去岳府上看一看?”
韦渊内心戒备,阁长办不成的事太后该不会想亲自去办吧,但这个又不大好再次拒绝,“呃——嘶,嗯有理。”
潘贤妃说:“我听建康回来的女侍卫们讲,岳统制才二十几岁,那岳母还能有多少年纪?兴许与太后也没有多少相差,我怕太后前往岳府太过的隆重,不如让我去。”
太后不傻,说,“你这小娘子,总是善解哀家的意思。”
贤妃得了太后的允许,带着詹七娘和二十几个女侍卫前往岳府。
一走进纪家桥东的岳府大门,便看到院门内并排摆着两只高大的木架,岳夫人李娃正率着几名宫女将纺好、染好的排线缠到架子上去,宫女在架子旁边摇动木轴,把排线从内厅、一直穿过两道门卷到前边的架子上来。
在南边的厢厅,数名男仆正在将麻丝捻线,北边的厢厅里摆着五六架织布机,穿梭声不停,从里面走出来岳府的姚老夫人。
贤妃一看,岳老夫人好像还真是不足五十岁。
潘娘子举目察看岳府的陈设,挺大的宅院里最显眼的就是这些东西,猜到陛下赐她们几千两的安家费,八成都让岳母拿来置办织布的东西了。
织架上的布谈不上精美,更说不上细致,因为径线里面每五股棉线便夹着一根麻线,贤妃道,“老夫人,你这是要织什么布呀?如果府上要用的话,只管与我提一句便是。”
岳母说,这布不是自己用,陛下给的钱太多了,要把它织成这样的布给岳飞的手下做成军衣,又耐磨又透气,不会次过官坊的。
正在织布的一个宫女停下手,对潘贤妃说,“保管它树枝子都刮不破,娘子你看这布密密的。”
贤妃看李娃,“岳夫人已有了身孕也不歇着吗?”
岳老夫人说,“她动一动才是有好处的。”
潘贤妃大受感动,也大受启发,亲自上手帮忙,一直到天将傍晚才带着人离开岳府,李娃还特别让二公子岳雷扛着大铁枪相送。
临安城中华灯初上,从岳府到朝天门足足走了七里多路,看到一路都是吆买喝卖、彳亍留连的,很是详和,也不知万一他们听说大内里只有个太后和她,那时候城里又将如何。
……
韦渊回到府中心事重重,也不知这副重担子还要压在他身上多久,陛下和吴娘子一天不回来,他就如坐针毡,还得预备好后路,绝对不能到最后让人反拍一个贻误的罪名。
到那时太后自然会脱的干干净净,她一定会说“你们看看怎么样,哀家是不是早说过?都是韦渊不让。”
韦渊酒都没心思喝,西湖醋鱼变得寡淡无味不说,还时时提示他别忘了陛下和吴娘子的事。
他唤过来管家王柒,交待他秘密去办两件大事,而且一件都不能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