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太多,又有点热,更主要的是心里发慌,木沙走得又笨又急。偏偏行李箱质量不好,禁不住厚重的书本颠簸,拉杆脱落,再塞回去,要提了行李的手半压着,才能把轮子的作用发挥出来。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隐形眼镜还掉了一只,落在路上,等转着圈圈终于发现了它,不但快干了,更沾满灰尘。
罢了,一只眼够用了。不用对准什么,真的够用了。睁只眼闭只眼也更方便些。
等终于买到票,木沙觉得自己又重新站到新的起点。
还是当走的票,还是站票,还是要等很长时间,六个时。
十一二个时都等过,本无所谓。可这六个时却是不安的,似乎里面藏着千军万马,得得的马蹄,飞溅的黄尘,心只是一个劲儿地跳,上下跳,左右跳,还有点前后跳的意思,害怕的同时,又有点希望,就像沙漠里将死的人,既恐惧强盗,又有点期待死在人气里,哪怕落在他们的手里尸骨无存呢。
这回,必须得躲进候车室,甚至是候车室的厕所里。
正拖着行李一步一挪地向着候车室的方向扭走,一个妇人叫住她:“哎,妹儿,要不要进休息室喝杯茶?里面开着空调,很凉快的。”
木沙向她摇摇头,没有免费的舒适,何况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对方揽人也不看人?就自己这副狼狈相,真是枉费了这两句口舌。
“进来吧。里面不光凉快,到时会先检票,出了门就是站台,不像候车室里,还要下两层楼的台阶。我看你带的行李挺多的,到时候人又多,赶车又急,走起来肯定不方便。”
木沙闻言,动了心。不光行李多,拉杆还坏了。要走着走着,箱子掉在一边,人如蜂涌,即使没有眼神的刺儿,也是要被蛰疼的。
她止住脚步,问:“多少钱?”
“不贵,就十五块钱,还不论时间。有空调,有茶水,少喝两瓶饮料钱就出来了,多划算。”
“好的。”木沙。由妇人引着交了钱,找个空位坐下。
里面果然凉快,还很安静。不知是人们舍不得花钱,还是肯花钱的人根本用不着在这儿等。
如果按着思维惯性,也许,认识她的人真不会想到她会气定神闲地等在休息室里。就像五阿哥不会想到燕子会在“赶车棋社”里一样。
还谈不上气定神闲,可接了杯凉水喝了,又坐了一会儿,脸上的燥热退了,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木沙掏出手机,一会儿看看电子书,一会儿看看时间,虽然缓慢,但还是一分一秒地把她送到了另一个入口。
果然,出了检票口就是站台。
只是不能一步登车,距离车厢还有一段距离。
旁边横过一个妇女,几乎不由分地,讲定五块钱,夺过她的拉杆箱和手提包,
“这箱子里是什么,怎么这么沉?”女人把箱子提到车上。
“书。”木沙不好意思地,仿佛有心欺骗,占了不该占的便宜。
女人不再什梅旁谙渥由希固定好,拉着就向前面奔去。
女人不高,微胖,却走得极快,势如破竹似的快。木沙一手摁着背包,一手甩着,跑着才能跟上她。
等木沙进了车厢,里面还没有几个人。女人已经把行李卸在门口的座位旁。她本想请她帮着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可她已经朝木沙伸出了手。
木沙掏出五块钱,她接了钱二话不,就提着车出去了,似乎另一辆可以搭手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了似的。
装书的行李箱实在太重,只得塞在座位底下。
本来要脱鞋站到座位上放行李,可座位上已经坐了人。比起脱鞋的尴尬,木沙只好开口请他帮忙。
行李放妥当了,她找个位置站定,把自己也安放妥当了。
现在,车开了。千里之路,启程了。
电话一声儿没响。木沙心里一块石头落霖,松快了些。却又觉得眼睛别过去,不忍去看那石头上渐渐漫出来的苔藓。
慢慢走向荒凉,慢慢走向无救。那一声长长的鸣笛就像盖棺论定的宣告。
虽然无座,人算不得拥挤。木沙有空子把背包卸下来,放在地上,当作座位。
她注意到车上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很白很高很瘦,手上的青筋一条条地凸起,像一条条分离的河流。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他有部分行李装在化肥袋里。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坐成了木沙眼里的风景。虽不能盯着细看,到底减了些旅途的无聊,和对前方的茫然。
电话在般多响起来。
是陈老师。
看来他还是知道了。不会知道才怪。
不辞而别,木沙做得不好,让许多的好意打了水漂。
她按下接听键。
“陈老师……”
“你现在在哪儿?”声音有些焦急,却是职业化的焦急,不是感情上的焦急。
“火车上。”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不上学了?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了。”
“你……”木沙挂羚话。
电话又响了,还是他。木沙没有再接。他也没有再打。
接着是刘远的电话:“你回来吧!”
“我回不去了。”
“你到哪儿了?回来吧。我害怕,最后还是给陈老师打羚话。你不要怪我。我想了好久,这样做不好。”语气里竟带了哭腔。
“没关系的。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的。我现在已经在火车上了,不会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