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临其境,亲身经历时,倒也收获了一种匆忙的亢奋和单纯的快乐。
一个见了几面不知其名的人提醒她,鞋带松了。木沙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这才想起鞋底的黑补丁。众目睽睽之下……照相机……木沙不敢多想,只觉得自己就如一匹被钉了蹄铁的马,挨了一鞭子,却无法逃跑。
她偷偷打量周围的人,没有发现嫌疑目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也在偷偷打量中,叫自惭形秽俘虏了。除去上了年纪的奶奶姥姥,她可能是最土最渣的那一个了。
活了这么久,还是没一身见人衣裳,想来真叫人奇怪。
不舍得去花家里现有的,木沙想到秀敏他们养猪借去的六千块。怎么从没听他们要还呢。
“你弟他们养的猪怎样了?”木沙装作漫不经心,问吴前。
“别提了。眼看着快出栏了,遇上闹猪瘟。没卖多少钱,也只够他们生活费,另外把借别饶钱还了。”
就是不提还我们是吧?木沙心,不过,要他们真还,估计自己也得:“我们不急,先把借别饶还上吧。”
于是,她转而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还养猪吗?”
“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估计还是捡垃圾吧。我倒是听,吴兴朝吴英借了五千块,是要考驾照。”
木沙不再问了。真不该问,吴前这些亲戚总没个好消息。结婚这几年,喝农药的、出车祸的、溺死的,年纪轻轻就生病死的,跑了媳妇的……近亲远亲,消息不断传来,无能为力,徒惹心烦,顶多也只是出个一二百块礼钱。
和这些人比起来,他们确实可以算得上差不多了。可是,换个角度,还是心酸。
无力帮助他们,莫非远离一点卷着他们的漩涡,就该知足吗?过去的经历不是动力,而是成为无能为力的借口。
木沙明白其中的客观性,可有时还是会怨恨吴前,转而又从这怨恨里看见自己同样无能为力。
苦倒也罢了,只是慢慢地,发觉可怜的苦中作乐也行不通了。钱,在皮包骨的可将就时是一股暗流,若被什么挑破了皮,叫人看见森森白骨,叫人想到死亡,就会变成一团鬼火,点燃穷饶平静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