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阿龙果真打了电话。第二天,木沙来到车间,看着眼前的机器换了个人,正不知所措时,来了一个男人,把她叫到二楼,交给她扫帚、簸箕,要她打扫卫生。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木沙不懒,甚至愿意把本职工作再扩些范围。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一手提扫帚,一手拎簸箕,在车间里晃荡了两圈,也没看出哪里需要打扫、哪里需要擦抹。
她顿时像漏气的皮球瘫痪下来,如果能的话,她真该把自己扫到簸箕里,显而易见,整个车间,就她是那个无用的垃圾。
她无精打采地在一个机器旁边坐下来,把扫帚、簸箕靠在一边,两手托着腮帮子:是不是单单只是近视眼把自己变成百无一用的废人,那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正胡思乱想地入神,突然一个声音喝道:“喂,你在干什么?竟然在上班时间睡觉,你还想不想干了?”
木沙被这个声音一惊,倒像自己刚才真睡了一觉一样。迷迷糊糊地就被扣上“怠工”的帽子,被工厂开除了。
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啊,刚上班就被开除。可没人有时间笑话她,也没人肯花时间笑话她。只那个叫杜娟的漂亮女人来给她结手续时,跟领她进来的男人谈笑间,眉宇间飘出了讥讽之意。
男人把她送出厂门,对她说:“我也是无能为力了。你说你,连个地都扫不了,还被上司看见上班睡觉,真是……得得得,我也不说什么了。待会儿徐建会来领你。你在这儿等着吧。我有事先进去了。”
徐建来,先是一句:“听人说,你上班睡觉?怎么个情况啊?”
木沙答:“我没睡觉,我只是看不出干什么,发了会儿呆。”
“上班时间你给我发呆?不被开除才怪呢。你说你,这是个好厂,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都进不去呢。费大劲又找关系又请吃饭的,好容易把你弄进去,你却连一天都没待下去。这事我已经跟阿龙说了,到时候别说人家没照顾好你。我看你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唉!”
徐建说着,收回他指指点点的手,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被一连串的嘲讽喝骂打击得狼狈不堪,可木沙没有还手的能力,她也对自己的无能无能为力了。
她轻咬着嘴唇听完这一通责难,然后又听徐建对她说:“我带你去我一个老乡家住几天,其他的事等阿龙回来再说吧。”
徐建把木沙带到一处简陋的棚屋里。指着两个表情麻木,手脚僵滞的人对木沙说:“他们就是我老乡,在这里卖包子馒头。你就先在他们这里住着。你也知道,我那里不方便。这里条件是差了点,可好的,你又待不了。反正过不了几天阿龙就回来了,你将就一下。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徐建抬手跟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两个人并没怎么反应。徐建走后,他们也没对木沙说什么,只一味地往三轮车里装包子馒头。
这让木沙十分不自在。
他们走后,木沙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干干瘦瘦。木沙和他说话,他也不理,旁若无人地用一只小黑手抠着手里的馒头。
木沙也只得干坐着,忽然想起了阿德给的游戏机,便从包里取出来玩。小孩看见了,也悄没声儿地凑到她身边来。
午饭时间,大人回来,给木沙拿了个豆沙包,自顾自地吃好饭,就又倒腾了一番包子馒头,推着三轮车出去了。
木沙从不觉得自己是挑食的人,可手里的这个豆沙包也太难咽了。里面干干巴巴、白刺拉拉不说,还有一股子糊味儿。木沙就纳闷,这样的东西也能卖得出去?
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她还是把手里的包子一点点咽完了。
她又开始玩游戏机,小孩又凑过来。木沙想借此机会与他拉拉话。
“小朋友,你几岁啦?”
可小孩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竟走开了。
这真是……压抑啊。
游戏机也玩不下去了。这间黑气沉沉、灰尘扑扑的小屋子也难以久待。她便出了门,想到外面走走。
一路上,她发现不少小服装厂贴出的包吃包住的小广告。这使她的心再次燃起希望。虽然还没动摇废物的定义,可与其在那间令人压抑的小屋里白吃白住,不如出来多少靠自己的双手白吃白住。对头,干活不要工钱总行了吧。从早到晚,她就挣不出三碗饭来?至于床铺,只要不是跟别人挤在一起,空着不也白空着?
如此想着,木沙的心境明朗了些。她去小店买了瓶水,买了包干脆面。似乎她已经在工作了,需得犒劳自己一番。临出门,她想了想,又买了一袋。
然后,她边喝边吃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挑选着那些估计着可以接纳自己的小庙。三三两两,心里有了点底。
现在,她再回到那间小屋时,便换了一副心境。当她看着小男孩还在抠馒头时,她很大方地把方便面举起来,“来,这个给你吃。”
小孩抬头看了看,迟疑着,却是走过来,接下了她的方便面。
木沙把包装撕开,把方便面揉碎,递给他。
男孩捧起,看了看,伸出一只小手,先慢吞吞地拿一块放进嘴里,接着便吃得狼吞虎咽,把袋子里的吃光后,还意犹未尽地把腮帮子上的碎渣全都抹进了嘴里。最后,他看看空荡荡的包装袋,抬起头眼睁睁地盯着木沙。
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