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修文一脸沉思的离开,云莞轻叹了一声。
她撑着下巴喃喃道:“我好似一个趁火打劫的强盗一般。”
萧韫之不知何时出现了,听到云莞这番话,不由得笑了:“阿莞想的都是治灾的良策,怎会是趁火打劫?”
云莞努了努嘴,她虽给周修文谈及了一些时下的人还不太认识的只在措施,但实际上,也想从周修文这儿,拿到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其心不纯,云莞内心有些道德谴责,但她明白,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这么做。
想到这里,云莞不由得笑了,感觉自己像个虚伪的白莲花似的。
萧韫之瞧着云莞神色变幻,道:“周大人是个书生,断案治民自有一套,但生意买卖的事情,却着实不太明白,知晓的事情,还不及阿莞十分之一,阿莞这般提醒他,假以时日,他离开陵阳,再回头瞧瞧自己在治时之事,还会感谢阿莞呢。”
云莞被萧韫之的话逗笑了:“你便捧着我吧。”
周修文再不懂经商,也不至于用不及她十分之一这种话里暗里夸她。
萧韫之叹道:“如今阿莞已经不信我的话了。”
云莞:“……”
这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呢?
云莞轻哼了一声,道:“算计了周大人是真的,但治灾也是真的,不管了,已经做了。”
萧韫之失笑,“我知道阿莞比任何人都希望身边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他也更知道,阿莞想清楚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的事情,为此,周修文治下的百姓有了好日子,才有更多的底气来查找真相。
也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底气,为她的亲人、朋友讨回公道。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否则,阿莞该恼羞成怒了。
*
周修文与云莞一番交谈,自然不能快速决定下来。
但灾后百废待兴、农田需重耕,被毁的民房也需重新修建起来,尤其如今已是七月,正是南方第二季谷物种植的时候,再不鼓励百姓耕种,便错过时机,后期秋霜过重,便有碍收成。
因此,当桃花江的大坝还在紧急修建,云莞还等不到周修文一番考虑的结果时,官府便已经在城墙上、各镇口、驿站张贴了鼓励秋种的文书。
周修文采用蠲免之法,以减少、免除大部分赋税之法,鼓励百姓开荒种植,减轻灾民的负担。
但凡百姓开荒,土地暂归百姓自由耕种,三年之内,赋税收取减为原来的一半,除此之外,官府为民贷粮、贷种、贷耕牛,目的在以最快的速度,尽快完成夏耕之事,确保秋后,十之八九的百姓,有良可食,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恢复正常的生产与生活。
法令一出,因为灾难而颓靡了将近半个月的百姓们,渐渐恢复了生机。
秋种之事一解决,官府库存的粮食告急,周修文同意了云莞的提议。
因交通延迟、信息滞纳,朝廷尚未给出任何有效的建议及举措,各州府城池只能自救。
为保证成效,周修文选择与云莞合作。
陵阳城西的土地交与云莞修建经营,而云莞将陶伯去北方收集的米粮送回陵阳城缓解燃眉之急。
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周修文发出文书,陵阳极度缺米,不抑米价,各地的粮商,尽可前来。
这消息才发出的第二日,陵阳城境内的粮商便开门做生意了,四通八达的水路,也将这个消息,传去江东、江北,一时间,各地粮商皆往陵阳城而来,城内的粮商,也大肆从别处购买粮食,运回城内。
可米价过高,从前一石精米六百文,如今升价至九百文钱,平民百姓谁能买得起?
可平民百姓买不起,富商士绅却买得起,陵阳城粮商开业,富商士族,不论米价多少,一时间大肆购买粮食,造成了短暂的粮食买卖紧缺的局面,粮价一涨再涨,升至一石一百文钱。
可百姓依旧无钱买粮。
而此举一出,周修文被一些陵阳乡绅和不少百姓骂了个狗血淋头。
前些日子还夸他是个大清官的人,如今皆骂他不顾百姓疾苦,是个昏官。
能怎么办,周修文只能应下这些骂名。
不仅如此,不抑米价的政令下达之后,骂声尚未停息,正愈演愈烈之时,周修文再次下发政令,鼓励庵庙寺院修缮寺院、重塑佛像,再趁着如今修复水渠之事,筑堤、筑城、修路、修建官舍学宫,维修驿馆、修建水渠等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如此这般,倒被许多不明所以的读书人和乡绅骂得愈发厉害,甚至还有人作诗讽刺周修文。
骂他不知百姓疾苦,骂他昏庸无能,骂他急功近利。
而这么多政令下来之后,连济州知府也立刻赶来陵阳城质问这些政令的缘由。
彼时,周修文正在与云莞商谈陵阳城西土地再建的事宜,得知济州知府过来之后,便撇下云莞一人去见济州知府。
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
书房里,年过不惑的济州知府齐大人对着周修文便是一顿臭骂,也不管这位是朝中名臣之后,家里还有周家这样的靠山:“现在是什么时期,灾民遍野,你竟然还有心思去修建学宫学舍,还让寺庙大兴土木,修文啊修文,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怎可如此糊涂!你听听外边的百姓如何骂你!”
齐大人是个好官,自从章可正升迁入京之后,便是他在担任济州知府,虽无过大的功绩,但在其当政期间,也并未出过大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