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晌午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晒得路边野草都打了蔫儿。一条黄狗耷拉着尾巴,有气无力地溜过土路,趴在大树底下呼哧呼哧吐舌头。
sp县汽车站。
一辆破旧的中巴摇摇晃晃从站里开出来,没有空调的车厢像个大蒸笼,闷得乘客们汗流浃背,只能依靠从车窗里吹进来的热风苟延残喘。
这种鬼天,大家伙儿巴不得车子早开上大路,好让车厢里的汗臭气被吹散出去。可谁知出站没走两步,中巴车竟然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司机是个面膛黝黑的中年汉子,把头往窗外一伸,扯着破锣嗓就咋呼起来:“金花乡!金花乡有去的莫?赶紧上车老!”
“娘哎,都快满客咯还喊?赶紧走撒!”
“老子衣裳都湿喽!”
“给俺娃儿都热昏个球咯!等啥子等嘛!”
乘客们非常不满意,叽叽喳喳地催着司机开车。连喊了几嗓子也不见有人来,司机只好作罢,拉着张脸嘟嘟囔囔:“好好好,走!咋不走!催命呢催!”
一边说着,一边把中巴打着火,正准备上路,突然从扯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呼唤:“哎!师傅等等我!我去金花乡!”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匆匆赶来,迈着长腿跨上了中巴。
她一现身,车上的人就看愣了。只见女人长着张细白脸蛋,一头黑发高高盘起,水灵大眼樱桃口,虽然身上只是穿着普通的衬衫长裤,却被女人凹凸有致的丰满身材衬得格外好看,明明没露出多少肌肤,却严肃中透着妖娆,让人挪不开眼睛。
随着女人上车,原本一片嘈杂的车厢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间或有一两声咽口水的动静。女人过于好看,跟周围灰头土脸的乡民相差甚远。
被盯得有些不舒服,苏雪柔微微皱了下眉,伸手把额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对司机问道:“师傅,这车去金花乡吧?”
“去啊!快找位子坐好,要发车了!”
司机回过神,连忙招呼道。
低低应了声,苏雪柔低着头往后走,心里头不禁生出一丝后悔。
这地方条件实在太差了,从刚上车闻见中巴里的怪味,到被车上的男人们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一切都让她很不舒服。不过这种抵触的情绪没持续多久,苏雪柔咬了下嘴唇,心说既然自己下定决心从家里跑出来,来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做出点成绩,怎么说得过去?
她可不想那些人再笑话她,说什么大小姐吃不得苦头!
一排一排往后走,苏雪柔左顾右看,却发现车上几乎没有空位子——除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还能勉强挤下一个人。不过……
苏雪柔的表情有些犹豫。
那座位的旁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材消瘦,穿着件廉价t恤,倒也收拾得挺干净。不过,青年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剃光的头皮上刚长出青茬,让他本来安静俊朗的容貌,一下子平添了几分煞气,看上去着实不好惹。
似乎察觉到女人的注视,年轻人抬起头来看了苏雪柔一眼,冲她笑了笑,自觉往旁边一挪,又勉强让出点空间,示意她过去坐。
车子已经发动,在路上缓缓行驶。苏雪柔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往后排走去。她好歹是混过官场的人,当然能看出来,这年轻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堂而皇之揭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个刚从监狱出来的劳改人员!
苏雪柔没有猜错,林东的确坐过牢。
三年前,因为小人的诬陷,他被送进闸北监狱,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如今重获自由,林东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听着周围熟悉的乡音,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眼下没有其他选择,拥挤的车厢里连个扶手都没。苏雪柔赶着去金花乡,下一趟班车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想想路上最少得颠簸两个小时,她只有这个位子可坐了。
“麻烦借个过……”
小声对青年说着,苏雪柔勉强挤进紧靠窗户的座位。
尽管年轻人为她腾了些地方,但这里的空间依旧十分狭小。苏雪柔无可避免地跟青年发生肢体接触,乃至坐下之后,哪怕她尽可能让自己贴近窗户,跟对方拉开距离,依旧跟青年紧挨在一处,随着车子的晃动,
这让苏雪柔感到有些尴尬。她自小生活在大城市,苏家的家教又很严格,她何时跟陌生的男人靠得如此近过?
幸而今天没穿裙子,不然走这一路,她得多羞耻!
林东正襟危坐,
唉,怪不得人人都说红颜祸水,这种无意的撩拨最致命……
突然,不知谁家散养的羊从路边冲上来,吓了司机一跳,忙打方向盘躲避。车上昏昏欲睡的众人猝不及防,被拐性甩的东倒西歪,顿时响起一片骂娘声。
“哎呀——!”
苏雪柔正看着窗外风景,这一下给搞得直接跌进了林东的怀里,当即娇呼起来,手忙脚乱地攀上男人的衣襟。林东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细腰,两人相贴,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张俏脸唰的一下红到脖子根,连忙一把推开了林东!
眼神复杂地看了苏雪柔一眼,林东摇了摇头,正襟危坐,继续看起手上的那本书。
惊魂未定的苏雪柔,这时,她才发现一件让人吃惊的事,身旁青年手上捧着的书,竟然是曼昆著作的全英版本《经济学原理》!
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头发都没长齐,一身地摊货的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