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冯氏老宅大院便在紧邻老砖城外的永清街横巷里,占去半条街。
先前奔驰而出的健马便是向北而去,不知道是往哪里报信。
大周沿袭前明规制,临清设卫所,但随着大周立朝已近百载,军备废弛,临清卫军名义上五千余人,但加上早已搬迁到砖城外和民户几无差别的军户,也不过两三千人,而且吃空额也成为卫所军将门养活一家老小的最大经济来源。
“佑叔,要出事儿?呃,不至于要动刀兵的份儿上吧?”冯紫英立即就怵了。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不过几天时间,说句丢脸的话,才几天,他真的还没把这个时空的很多具体东西弄清楚,除了大略知晓这大周王朝是沿袭了前明的大致经历外,其他他都是满脑子浆糊,搞不明白。
就算是真正穿越到明代,自己又懂多少?真以为翻了一下《明史》,看了几本《明朝那些事儿》和《万历十五年》就以为自己可以当一个明人了?
大周沿袭前明规制,无论是在官制还是军制上基本没有太大变化,按照冯紫英的感觉,这大周和大明之间的差别,更像是南宋和北宋的区别,有些变化,但基本照搬沿袭。
大周基本上承袭了前明的疆域和体系,除了周太祖始创本朝打天下那几年外,其他似乎和前明并没有太多差别,甚至从文官武官体系干脆就是整体接手过来。
但毫无疑问,这三个月的观察还是带给冯紫英很多东西,尤其是从京城到临清来替自己父亲吊唁这一趟,更是见识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
这大周王朝立国不到百年,但却已经有些末世征兆,文恬武嬉,而且据说北面蒙古鞑子和女真人都屡屡骚扰九边,虽然尚未成大患,但按照冯紫英对晚明那点儿不太多的记忆,如果历史大走向不改变,好像也就二三十年就要出大乱子了吧?
呃,好像出大乱子的还不仅仅是九边,更应该是陕西那边吧?
想到这里冯紫英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自己才十二岁不到啊,这就要赶上这种事情?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自己还想当一当纨绔,真正体会一下封建时代的人上人生活,呃,理直气壮的三妻四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咋就不能让自己如意一回呢?
“哼,那可难说,听说这常伴伴手伸得长,连漕粮都敢碰,更别说他是奉旨收税,谁敢招惹他?”
冯佑显然是走南闯北见的多了,清楚这些宫中税监们的德行嘴脸。
“在京城里他们收敛一些,这一出京,山高皇帝远,谁能拦得住他们?就算是龙禁尉也得让他们几分。”
这龙禁尉其实就是前朝的锦衣卫。
大周立朝,周太祖废锦衣卫、东厂、西厂,合设为龙禁尉,但民间仍然多有沿袭前朝称谓为锦衣卫。
加之龙禁尉官服仍然沿用前朝飞鱼服绣春刀,只不过添了鱼鳞剑作为锦衣卫总旗以上官员随身配备的武器,变化不大,久而久之,连龙禁尉自身也将锦衣作为龙禁尉民间代称了。
冯紫英自身胆怯,但还要强自镇定,虽然这副身子骨自小习武,但是毕竟也只有十一岁的架子,真要遇上兵乱,估摸着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佑叔,咱们老宅那边……”
“不至于此,无外乎就是那些贩夫走卒和商贾吆喝闹事儿,寻摸着要鼓捣点儿事情出来,逼那常伴伴让步罢了。”冯佑对这些事情也是看得清楚。
寻常地方也就罢了,但这临清城可是山东地界一等一的紧要所在,户部在这里有钞关,有漕粮水次仓,若是出了乱子,只怕又有嘴皮官司要打。
这大周王朝的士大夫文官们可不是好惹的,御史和给事中们那一旦发起飙来,管你是谁都得要脱层皮。
那常伴当虽然贪婪可恶,但是也非蠢人,自然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应该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这些商贾和贩夫走卒们也有些古怪,照理说不敢如此的,不过事不关己,冯佑也懒得理会,好歹砖城里还有数百卫军精锐,出不了大乱子。
冯紫英也知道父亲专门安排护送自己回老家的这位佑叔不简单。
他和其他几个人跟随父亲多年,甚至连姓都改姓冯,实际上是父亲在大同镇戍边时的亲卫角色,和蒙古人在边寨上打生打死多年,后来父亲因事免官,他们几个多年跟随父亲的老弟兄就跟着父亲回了京城。
好歹在宛平外家里也还有几个庄子,顺带就把家人都安顿在了那里,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能求个温饱。
冯佑平素和另外几个一起回来的轮番在京城神武将军府中住着,现在也充当起长随角色,对京城里朝中事儿多少也有些了解。
只不过有些事情又不是常人所能预测得到的。
“那依佑叔之意是不碍事的?”冯紫英心里有些担心,但是也知道自己才来这个时空没多长时间,虽然脑中已经接受了这个躯体原来的记忆和意识,但是要说对外边这些事情的分析判断,还是无法和冯佑这种走南闯北多年的角色相比。
不过冯佑原来在大同镇也主要是担负护卫父亲的职责,父亲免官回京之后才又学着当长随,对外边事情了解一些,但也未必有多深。
“呃,铿哥儿,这我也说不好。”冯佑僵硬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由于左颊受过伤,所以能有表情变化的也只能是右边脸,抽动了一下。
“左右我们今日便可上船,下午间就可以解缆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