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戌时。
运粮车从船上推下来,为了防止车轮陷入黄河岸边的泥里,士兵们用木板垫住,可即便如此,拖拽辎车还是十分费力的。
几匹骡子把绳子拉得绷直,还不停被赶车的马夫用力鞭打,清脆的鞭声夜色里传出去好远。
交战双方的斥候都在催马疾奔,忽而能远远望见。
各种消息飞快传递到将军面前,根据敌军的情况,唐琪做出了许多改变。
有些情况是事先预料到的,有些情况是新发生的,为了更好地应对,将军的脑子转得飞快。
唐琪改变了一开始的计划,因为她已经确定了黄蝈勃勃的藏身地点,这样就可以让老将陈锋带领一千人牵制黄蝈勃勃;营中再留一千人守营;她亲自带领三百骑兵和两千步兵,埋伏在了黄河岸边。
骑兵不能靠得太近,否则马蹄陷入烂泥里,还不如步兵跑得快,成了活靶子。相反,如果杜顺男来打劫粮草,那么这里就将是他的坟地。
为了引杜顺男出城,唐琪也算是费尽心机。
可就在她把部队拉到河边,摆好阵势之后,唐琪却突然改变了命令,要求典梼带领三百骑兵和一千步兵,快速从这里离开,转移去老将陈锋那里。她说:
“我故意把大部队领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吸引杜顺男和黄蝈勃勃的视线。他们以为我们会在这里打伏击,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来,甚至还在背后笑话我。你现在赶紧去找陈锋,你们的目的,已经不是牵制黄蝈勃勃,而是消灭他。”
典梼大喜,说了声“将军妙计”,领兵去了。
杜顺男果然没上当,最开始他就说:“唐琪把大营摆在北面,而他们的粮草却从南边运过来,这绝对是兵家大忌。梁军中郎将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确认,那粮草肯定有诈。”
根据斥候的回报,唐琪只把一千人拉到黄蝈勃勃附近,一千步兵不能对黄蝈勃勃造成威胁,杜顺男也没在意,而是带着一千骑兵,冲出渤海北大门,偷袭梁军大营去了。
这一个夜晚,双方打了一场,各自都觉得出乎意料的战斗。
黛玉岭上,典梼戟劈黄蝈勃勃;而梁军的大营,也被杜顺男烧了个精光。
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接到战报之后,唐琪大惑不解,营中明明留了一千人,准备了大量箭矢,挖了许多陷坑,设置许多绊马索,对冲尖木、滚马钉都设置在营道上,而且他们夜间也没有休息,可以说,就是埋伏在营里,为什么还会出现如此不堪的结果呢?
后来有战败的士兵跑了回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夜战况的惨烈。
杜顺男一开始就没打算闯进营去,而是到处放火。
当烧毁了营寨栅栏,从旁边闯了进去,梁军埋伏好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作用。装备落后的大梁士兵,与男贾骑兵浴血奋战,最后逃出来的,不到三十人。
而根据斥候估计,敌军伤亡不到二百人。
又是一场伤亡对比将近一比五的战斗,唐琪感到一阵心口疼。
其实此时杜顺男比唐琪还心口疼,他得到的消息是,黄蝈勃勃部被敌军典梼部全部围杀在黛玉岭,一个也没跑出来。
换句话说,唐琪一下子获得最少四百匹战马,和五百套男贾铁甲。
听到这个消息,杜顺男呆若木鸡,傻傻地坐到了椅子里。
恰在此时,帅部传令兵闯进屋里,道:完颜大鳟令,命杜顺男部放弃棣州,撤军德州,归sān_jí万夫长纳兰绝扈序列。
“为什么要撤军?”杜顺男不解道:“这里的梁军全是新兵,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定完全消灭他们!”
这次来传军令的不是普通传令兵,否则杜顺男也不会跟他废话。
看来纳兰绝扈对杜顺男不是很放心,派来的人虽然级别不高,才是一名骑长,可这人却是纳兰绝扈的贴身侍卫。
传令骑长道:“对不起杜将军,命令是大帅下达的,你必须执行。纳兰将军也说了,棣州不适合摆蜘蛛网阵,所以才放弃这里,如今沧州、德州是一条线,而你必须快速赶往德州平昌。”
“你们带来粮食了吗?”
“没有。”
“粮食都没有,让我们怎么撤军?”
“将军自己想办法。”
“他吗的!”杜顺男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撤军就撤军,大不了一路吃肉!”
听了杜顺男的话,纳坦浑都觉得一阵脊背发麻,那种事虽然听说过,可他并没真的吃过。如果真的逼到没粮食的份儿上…
——
这一战把双方都给打蒙了,唐琪没了营寨,连做饭的锅都没了。只能用黄蝈勃勃部遗留下来的锅。太少,大伙儿只能轮流吃饭,而且身上的粮食实在是不多了。
她带着部队,偷偷摸摸撤离。
她必须撤军回棣州城,等待梁军后勤部队,把新帐篷等扎营设备送过来,而且她还忙着组建两支骑兵营。
其实典梼打黄蝈勃勃并不轻松,当黄蝈勃勃发现被包围的时候,疯了般往外闯,凭借男贾铁骑的强悍,终于撕开一道口子,结果他没想到梁军竟然设置下两层包围圈,在冲击第二圈的时候,典梼从背后杀出,二将斗了十多个回合,被典梼铁戟劈于马下。
这一战,典梼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嘴角上的火泡,第二天就没有了。
精神焕发。
围杀黄蝈勃勃,大梁牺牲七百多士兵,伤者不下三百,不过收获也很大,消灭敌军五百重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