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的甲板上,穿着海军制服的瞭望手爱德华被一根长长的缆绳倒吊在主桅杆上;绳子紧紧缠着他扭曲到不成形状的右腿,凹陷的胸膛,翻转的右臂和脖颈。
被雨水一遍遍冲刷的身体悬挂在半空,随起伏的风浪“轻轻”拍打着桅杆。
啪,啪,啪……
粘稠的血浆从碎裂的后颅中涌出,喷洒在王冠号的船帆上。
威廉呆愣愣的看着那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一空的猩红,不敢相信那个爱德华,那个自己那么尊重的爱德华叔叔,竟然会无法在湿滑的甲板和桅杆上维持平衡,失足被缆绳活活勒断全身的骨头。
他甚至不是唯一一个。
紧跟在领航员之后,王冠号的瞭望手们一个接一个从瞭望台坠落;有的倒挂在桅杆上,有的在甲板上摔断了脖子,有的被缆绳勒断脊椎…组成了形形色色,形状诡异的逆十字。
无一例外。
……………………
“你居然认识我?”
站在暴风雨的中央,塔莉娅凝视着那看不见底的黑暗,无比惊喜的娇声轻笑着:“上一次有卢恩家族的人在外活动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名字的?”
“亦或者…你是父亲的某个老朋友?唔…不太可能…他亲口告诉过我的,自己所有的朋友不是死在别的家伙手里,就是死在了他自己手里。”
少女托着腮帮,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狂暴的海水开始沸腾,泛起绿光的深渊之底再次传来了怒吼:
“滚——!!!!”
“这里是混沌的流亡地,不属于血魔法之主的叛徒!”
“回到你们的世界,永远不要妄想踏足安息之土!”
那是超越了人类能理解的语言,并非实际存在的声音,仿佛正有一个巨大的鳃囊在少女的颅腔内喷吐着散发恶臭的脓液,通过腐蚀和一团团令人作呕的颜色传达着祂的意图。
“……噗!”
少女笑出了声,在快变得不淑女的最后一刻捂住了咧起的唇角,面颊显出了红彤彤的小酒窝。
“还真是个暴躁的先生呢…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受欢迎,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强烈。”
塔莉娅摇摇头:“作为看门人,可不能这么失礼啊,否则会被别人觉得不懂事的。”
“就算一定要拒绝,也应该客客气气的,非常诚挚的表达遗憾之情,并送上道歉的礼物和临行前的祝福,这才算是待客之道。”
“粗鲁的拒绝客人,是连野兽都不如的行径…懂吗?”
凝视着深海之渊,少女的表情逐渐微冷。
海浪仍在咆哮。
“也许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误会。”塔莉娅突然话锋一转,小手把玩着遮阳伞,双瞳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猩红:
“卢恩家族对伟大的幽渊君主,以及安息之土的诸位没有任何敌意…我们并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恰恰相反,我们是来寻找朋友的。”
“自封秩序之环的伪神已经占据了旧大陆世界绝大部分的土地,散布他们那充满了恶臭气味的思想,我们节节惨败,步步后退,委曲求全才能换来一点点所剩无几的尊严。”
“再任由它们发展下去,侵蚀你们的世界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塔莉娅轻声道:
“事实上,它们已经在这么做了…不是么?”
深海在沉默,狂风中只有不住的雷鸣。
“没有多少时间了…这对你我皆是如此,再继续拖延下去,连有尊严的死去都会变成一种奢求;它们会否定我们,抹杀我们,将三旧神的伟大时代扭曲混淆,让后世者误以为那只是一段‘奇妙’的传说,一个永远无法被证实的传说。”
“但现在,我们还有机会…还有重拾‘大计划’,让三旧神重现荣光的机会。”
随着少女的话语,海水突然开始剧烈的沸腾。
“叛——徒————!!!!”
“没错,我们是叛徒。”少女的表情坦然:
“但我真的很好奇,除了可怜的精灵们,究竟有多少真神的信徒不在‘叛徒’之列?”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父亲给我看过一副令我迄今仍记忆犹新的画卷——三位真神与祂们最虔诚的信徒们分享盛宴;信徒们一边饱餐珍馐,一边贪婪的注视着真神们的身躯血肉。”
“那正是我们,不对吗?”
“当看到更高层次的存在,谁能克制住成就非凡的渴望?”
“当意识到可以成就完美,谁愿自甘堕落?”
“当品尝了那无与伦比的滋味,谁又能压抑那发自本能的冲动?”
“没有…谁也做不到。”少女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愉悦:
“正因如此,祂们才是真神,祂们必须是真神。”
“但现在,堕落者们已经联合起来,团结在一个虚假的伪神之下,企图将我们斩尽杀绝——你肯定知道的,你也肯定已经感觉到了。”
塔莉娅凝视着深海,嘴角挂着自信的弧度,期待对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因为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真诚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拒绝卢恩家族的诚意,即便是…他们。
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以至于塔莉娅甚至有些害怕父亲大人是否会因此动怒,毕竟就算在和奥古斯特决战,即将要落败的时候,他也不曾向自己最好的挚友屈服。
通常而言这种行为被称为顽固,但因为最后的胜利者是卢恩,所以被称为“不屈”。
每每想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