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出了这样多的事,李相去找郑瑾好一通抱怨,却没得到支持,他其实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李相也是明白人,他知道,郑瑾的决策没有错,皇上盯着呢,眼下绝对不能随便去捞赵知良。
只是李相也是有些疑惑,怎么郑瑛就单单抓了赵知良呢?难不成,信王采信了穆家六公子的遗书?也认为不是戎狄人做的?不可能啊!他分明还是往这个方向去查的。眼下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还被圈禁在府内,荣康郡王郑崇景被押在刑部天牢,安国公从北境捎来的信息早已公开,军械和粮草全部丢失,温将军和穆六公子阵亡,穆五公子失踪,有许多金翎卫幸存的甲士都可以证明,动手抢掠的就是戎狄人。
人证这么多,这口黑锅扣在戎狄人身上,没毛病啊……
所以郑瑛到底是因为什么盯上赵知良的?!难不成……信王手里还掌握了什么隐秘的证据??
不管怎样,李相知道他无法插手赵知良的案子,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因此他正如郑瑛预料的一般,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军粮征采一事上。
不得不说,孙尚书这个老狐狸,只要肯舍下本钱下功夫,吸引火力的能力还是挺强的,天天带着一群兵部官员跑到户部去催款,短短两日之内,他成功地做到了,让何文茂看见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李相明里暗里的说过孙尚书几次,想要约束他,但孙尚书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该干嘛干嘛。这让李相真的觉得,孙尚书是真的留不得了!
兵部的堂官们这样能折腾,让户部上上下下都觉得头疼,眼下户部的职官们都觉得自己在受夹板气。尚书大人的态度表明了是不想合作,银子肯定不不愿意痛快掏,不拿钱就得看兵部堂官们的脸色,但若是痛痛快快掏钱,尚书大人又不高兴。
大部分的户部官员这几日去衙门时都有些愁眉苦脸的,只除了侍郎谢常静和度支主事顾三。这俩人在一群户部官员中,显得有些特殊,一个是笑呵呵,淡定异常,另一个是干活卖力,工作态度简直不能更积极。
不过这两人与旁人不同,其余的户部官员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筹粮是为了北境筹,作为穆家姻亲的顾大学士当朝立场明确地支持了孙尚书的主张,而顾三就更不用说,他亲闺女嫁去穆家了,女婿正在北境战场,为北境采办粮草,他积极不是正常的嘛!
至于谢常静,人家态度淡定也是正常的,亲爹是丞相,女儿是仪王的心头宝,这就是人家小谢大人的底气。君不见户部都忙成这样了,小谢大人居然顶着风头请了事假,放眼整个户部,也就是他敢这样做吧?
被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谢常静,实际上也没那么淡定。他在这个时候请事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被兵部和户部的纷争所吸引,但谢相却与人不同。不得不说,在某些事上,谢相的敏锐程度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他仔仔细细地梳理了最近发生的事,硬是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皇上下旨,同意在京畿采买粮草之后,谢相回家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许人打扰,这一关就是一整日,连晚饭都没吃,直到月上枝头,老头子突然打开书房大门,让常随去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叫来。
谢相独自在书房关了好几个时辰,整个谢家上上下下都有些担心,谢常静这一日也没敢乱跑,在外书房用完晚膳之后,就去了母亲的屋里,安慰陪伴担忧的谢夫人。
听说谢相传话让儿子们都去书房,谢常静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他立刻带着在京中的几个弟弟急急忙忙地赶去了书房。
谢家几位爷到书房的时候,谢相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后头,双眸微阖,似乎在沉思。谢常静和弟弟们见状也没敢打扰他,他们关上书房大门,安安静静地在书桌附近站成一排,等着谢相开口。
片刻后,谢相睁开了眼,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儿子,第一句话却是对谢常静说的,内容也让人十分意外。
“常静啊,”老头子的语气缓慢,但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决绝:“夏日了,京中暑热,你母亲也该去青莲山上的寺庙避避暑,清修些日子。家里事多,你媳妇没办法陪伴,就让柔儿跟着去吧,一齐在庙里住些日子,听听经,养养心性。”
谢相的话,让谢常静一愣。谢夫人一向没有去山里避暑的习惯,怎么好好地,父亲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再说……母亲去避暑,他妻子忙,还有弟妹们可以陪伴,任谁陪着去都好,怎么算也不该让他女儿跟着一起去啊!
柔儿已经要满十八,亲事是绝对不能再拖了,前几日父亲还主动和他提起,说是时候做决定,考虑柔儿的婚事了,怎地才半个月而已,就突然变了。
谢常静仔细观察了一下谢相的表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微微蹙起眉,反复琢磨谢相的这几句话。这几日有什么大事需要母亲避开吗?或者说这个时候让柔儿陪着母亲去庙里“避暑”,很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需要暂时离开京城的,其实不是母亲,而是柔儿?
谢常静没有将疑惑说出口,但站在他身后的谢五爷却十分耿直,他直接开口建议道:“父亲,母亲若要去寺庙避暑,不如让我娘子陪着去吧?眼下还是初夏,母亲避暑,怕是五日十日回不来,这柔儿眼看就要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