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西斜天际。绚丽的火烧云犹似匹上好的锦缎,色彩变幻、耀眼夺目。
杜清渊背手而立,仰望着天穹。阵阵晚风拂面,带来丝丝寒意。衣袂飘舞,好像欲凌空飞去。
几个月来,他亲眼目睹杜家惨遭陷害,被下入狱,往昔的一切功劳和辛苦被一笔勾销。他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特别是在刑场那日,他眼睁睁地看着幼弟清城几乎要被腰斩却束手无策之时,那种绝望和无助直至今日依然在他心头萦绕。
为君分忧,乃臣之本分,他不敢也不容许自己对皇上有丝毫微责。但同朝为官的众同僚,尤其是文官,对于他们这种武将不仅忌惮,还十分不满,总想方设法予以抨击。而皇子们随着年纪的渐长对于军权和朝政越发有了兴致。即便国有禁令,他们也依然暗中勾结朝官并予以拉拢。此番杜家之受难,部分缘由便是祖父杜佑不肯支持钰王。至于裕泰公主倾慕三弟,不过是钰王拉拢杜家的一种手段罢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对方不肯放过杜家,那么他们也唯有主动出击方才能真正避货并擭取主动权。只是如今,皇姑早薨,嫡子夭折,唯剩一明辉公主。皇上到底会如何处置杜家尚不得而知,遑论其他?!不过,若是杜家此番能度过劫难,那么选择哪一个皇子便不得不慎重考虑。可不管如何,钰王都是杜家的仇人!
“大哥,这天都要暗下来了。”杜清戎面带焦灼之色,眉头紧攒。
杜清渊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杜清戎愣了愣,低声嘟囔道,“大哥,我可是从没有听说过……”说至此,他回头瞧了瞧依然紧闭的房门,凑过身子,在杜清渊耳畔低语道,“她学过医术!”
杜清渊心一沉,脸立刻垮了下来。他不悦地盯着杜清戎,叱道,“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
杜清戎瘪了瘪嘴,“我……我这不也是担心小弟吗?”
杜清渊回眸,望着天际红玉似的夕阳,淡淡地说道,“法场上杜家生死一线之际,全仗明辉公主前来相救。如今,三弟的腿不仅关乎婚约是否能延续,还与杜家的安危相联系。而明辉公主又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他措辞委婉,却又条清理析。淡定之中,蕴着十足的把握。
杜清戎红了脸,点点头,没再吭声。
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由远及近,十分匆忙。
杜清渊微蹙眉头,扬了扬下颌,“咱们去看看。”
杜清戎随着杜清渊下了台阶,走向院门。
杜清渊领着杜清戎一前一后刚走到门口,便见全副武装的中尉徐横带着七八个士兵,匆匆走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跟在他们的行队之中。
徐横乍见杜清渊,嘴角微微下沉,阴沉的目光好似寒刃般瘆人。
杜清渊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上前,躬腰施礼道,“罪臣杜清渊见过徐大人。”
徐横垂眸,睥睨着杜清渊,冷声道,“明辉公主何在?皇上急召!”
杜清渊顿了顿,徐徐直起身。虽然他如今身着粗布衣衫,但故有的气势依然尚在,加上他本就高大的个子,使得徐横的傲慢在他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徐横许是见他没有回话,故而沉下脸,厉声催促道,“还不带路?!”
杜清渊抱拳施礼,谦道,“徐大人稍安勿躁,此刻明辉公主不便出来相见,还请你稍候片刻!”
“稍候?”徐横冷哼道,“口气不小!连皇上的召见都敢无视?!”
杜清渊不紧不慢地回道,“罪臣不敢。”说至此,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明辉公主此刻所做之事也是陛下亲口吩咐的。罪臣不敢前去打搅。”
徐横面色一僵。转眼,他狠声道,“杜清渊,莫要拿着明辉公主做挡箭牌!赶紧带路!否则,我只能带人硬闯了!”说着,他就要绕过杜清渊,向小院闯去。
杜清戎猛地横跨一步,拦住徐横的路,“徐大人,你既奉皇上之命前来召明辉公主,那烦请你拿出凭据!”
徐横脸色一冷。“这位小公公就是凭据。”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
“咱家奉皇上口谕,召明辉公主回宫。”
杜清渊一瞬不瞬地望着徐横,“既然是‘召’,那徐大人稍候片刻,又何妨?”
“虽然皇上只是说‘召’,”徐横冷笑道,“可皇上的命令谁敢违抗?就算死,也必得执行!否则,就是抗旨!”说至此,他眸色一寒,狠声威胁道,“杜清渊,你从法场归来不过几日,难道当真活腻了?!”
杜清渊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面带威逼之色的徐横,缓缓说道,“明辉公主来这里,也是奉了皇上之命。若是我算抗旨,你——不也是抗旨吗?!”
徐横气得火冒三丈,额角青筋暴突,偏又无言反驳,只好干瞪着杜清渊。
两相僵持,剑拔弩张之势渐长,硝烟四起。
偏一时沉寂,唯有归鸟偶尔的“啾啾啾”鸣叫声。
徐横渐渐敛了怒意,阴沉着脸,冷哼道,“既然你们也说了口说无凭,那请你们出示奉命之凭据。否则,你们便是假传圣命、抗旨不遵!”
杜清渊的心不由一紧。徐横此番前来摆明了就是意图破坏小弟的治疗。其心可诛!然,他除了能说明公主此刻就在院中,还当真拿不出丝毫的证明。徐横若是强行闯入,影响了公主为小弟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思及此,他的后背不由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