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外面的佣人从廊下走出来,一分钟后,斯成的车终于驶进了中庭的盘运花道。
我们坐在花厅的餐桌上,玻璃长窗外正好看到车缓缓驶进来,斯太太笑了一声:“可算回来了。”
她站起来去厨房吩咐热汤。
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晚归,孟宏辉继续跟斯定中天南海北地神聊。
只有我默默地望着长窗外,雨滴模糊了窗户,透过冬日扶疏的花木,那辆黑色的车子在廊下停稳了。
邹瑞下了车,撑开黑色的大伞,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谷叔也撑着伞从台阶上步下,扶着他出来,遥遥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一个灰色大衣,瘦削的身影。
下一刻,我忽然倏地站了起来,只听到外面的佣人低低的一声:“成少爷!”
我推开椅子,拔腿就往外面跑。
孟宏辉和斯定中同时望了一眼,斯定中还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几乎是同时,两个男人跟我后面,一起往外冲了过去。
我冲出饭厅,已经看到外面,冬日的寒风萧瑟,宽广的长廊屋檐下,斯成站起来没走了两步,人晕倒在了车前。
邹瑞和谷叔正用力地支撑住他的身体。
佣人纷纷从屋子里出来,我冲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喊了一声:“成哥哥?”
没有回应,几缕雨丝飘落在他的脸上,他脸色惨白透青,已经失去了意识。
听到外面的声响,孟宏辉的妈妈跟斯太太也跟着出来了,斯太太顿时急得都要哭出来:“这怎么回事?”
孟宏辉大声地说:“定中,帮忙将他扶到屋子里,小豫儿,打电话叫医生!”
斯成躺在一楼的房间里。
这间房间毗邻老爷子生前的书房,以往都是老爷子在书房办公累了,便在这里歇一会儿,老爷子故去之后,斯太太派人重新收拾了一番,仍是十分舒适。
佣人早已被遣散各自做事,屋里只有我,孟宏辉,斯定中和斯太太,谷叔守在外面,斯成躺在沙发上,我吩咐佣人先取来了一张毯子,将他盖住,他的脸上青白,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了。
我摸他的脉搏,还是跟那晚一样,非常的细弱。
因为厌食,他消瘦得非常的厉害。
自从老爷子过世之后,斯太太的神经特别的脆弱,忍不住低声的啜泣。
孟宏辉拉住我低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对他摇摇头,详细情况我也不敢说。
家庭医生给他做身体检查时,斯成悠悠转醒。
他恢复意识,望到我在身旁,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却先对我伸出手,我只好握住了他的手。
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了?”
我温柔地说:“晕了一下,你躺会儿,让医生检查一下。”
斯成闭上眼,大约是晕眩得难受。
局限于仪器设备,斯家的家庭医生陈医师也只是做了基本检查,只好先给他补液治疗。
陈医生给他打静脉注射,不可避免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针孔,他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谨慎地说:“大少,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斯成恹恹地说:“没事。”
斯太太自然也看到了,她抖抖索索地说:“大少,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就说让大宅派人跟过去服侍你,自己一个人住外面,身边没人照顾,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斯成终于耐起性子回了一句:“不要紧,可能就是太累没吃晚饭,没什么大事。”
只是他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就开始虚喘。
孟宏辉拍拍斯定中肩膀,斯定中扯着斯太太出去了。
孟宏辉低声跟我说:“好好陪一会儿他。”
他们出去了,孟宏辉还关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伏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放心,我什么也没说,你好好睡一会儿。”
斯成吻了吻我的手,神色终于松懈了下来,他语气微弱地说了一句:“今天有个合同要谈判,累了一点。”
我给他多盖了一张被子,捂热他寒凉的手。
他太累,半昏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