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睁开眼的时候,眼睛被一片雪茫茫的画面晃得生疼,她眯了眯眸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脸正对着窗子。
她把身子移向里面,夏川熟睡的脸陡然在她面前放大,他的手还缠在她的腰上,手腕处,是她绑上的结。
辛越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触碰到微弱的呼吸时,她突然如释重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她开始打量着周遭的境况,这是一处很简陋的土房内室,不远处摆放着一张缺角的四方桌,以及掉漆得厉害的柜子,柜子的正面,是一级一级的木质楼梯。
辛越眉头一皱,看这摆设,难道回到了中国?
她也没有多想,将夏川的手高高地抬起,自己从他臂弯中钻了出来,她坐起身来,猜想着此处必定有人,刚想张嘴的时候,楼梯上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
“哎呀,看我这笨的!”
一个四十岁妇女见着坐起的辛越,一怔,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想弄断那人手上绑着的布条,撕不开,就去楼上找剪刀,可找了老久啊!”
妇女头上抱着深蓝色的布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来。
妇女的话差点让辛越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清了清喉咙道:
“是您救了我们吗?”
“我跟我男人出去打猎,看到你们两个晕倒在地上,就把你们放马上,驮回来了。”
一连几天,辛越都在这位妇女家里养伤,夏川在昏厥了整整三天之后,也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辛越得知,这里还是日本境内。这家的男女主人虽然是中国人,却是宋朝遗民,自宋朝后,祖祖辈辈都扎根在邬脊山下,打猎为生。
这户人家对辛越和夏川极好,待辛越身体好点的时候,就跟他们去山野间打猎,也算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辛越穿着素净的深蓝色的衣服,是那位大姐的,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积雪愈发浓烈,柳絮般的雪花在天地间徐徐飘荡着,世界一片雪白,银装素裹。
辛越随着大哥大姐打猎回来,夏川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低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辛越扬声:“夏川,在想什么呢?”
夏川侧眸过来,眼珠如黑玉,润泽流淌:“你回来了。”
“嗯。”
“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嗯?”
“带我去山上走走,我想透透气。”
辛越皱了皱眉,还是拿了件衣服给他,看着他披上。
邬脊一带崇山峻岭,深林莽苍,此刻大雪皑皑,松树挺拔。
一蓝一白两个身影站在山巅之上,男子白衣飘飘,发丝飞舞,说不出的山高水远,雅如谪仙,女子面容如玉,肤似白雪,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一株雪莲盛开在她的身旁,使她看起来圣洁而优雅。
“看见下面的马蹄印了吗?”因为连日来的不说话,夏川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吹散在空气中却越发有股味道,温醇宛如一坛老酒。
从辛越的角度远远望过去,那边是悬崖峭壁,有一株遒劲的不知名的树木从山缝间伸出粗壮的枝桠来,阵阵雾气在峰峦之间飘摇缭乱,丛林茫茫间有一处湖泊,湖泊旁是一条被雪覆盖的小路,小路上此时遍地是凌乱的马蹄印。
辛越微微挑眉,望了望俯瞰下面的夏川。他因病弱而略显苍白疲惫的脸,被皑皑大雪映得越发通透,白色的衣衫猎猎卷起,目光波动时,自有一股无法言语的俊美疏朗,墨黑色刘海被风轻轻掀起,清俊的轮廓干净利落。
突然间,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辛越的胳膊,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带着丝轻斥:
“想什么呢?冒冒失失的。”
接着他拉着她后退了一步,辛越这才发现,她原本站的山地可能因为地质不稳塌陷了一部分,如果不是夏川拉住她,她可能会掉下去。
夏川的手比辛越想象中的要暖和,他拉着她进了稍显中心的山间空地上,确定不会再发生刚才类似状况才停下脚步。辛越动了动胳膊,夏川默契地松开她的手。
夏川要开口说话,辛越连忙道:
“其实我不冒失的,真的。”她抬起眸子,低声道,“刚刚只是因为不小心。”
“那还不是冒失?”
辛越微微一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夏川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是会给自己脸上添金啊。”
夏川甚少看到辛越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完这句调侃的话之后,后知后觉地愣了愣,然后嘴角,渐渐地扬起微笑。
“回去吧。”辛越的神色转瞬又变得十分淡然,她说完这话之后,便率先下山。
刚停下的雪又纷纷扬扬地飘散了起来,落在大地上,丝丝冰冷寒彻。
周遭的山峦间有马蹄声在响起,还有猎人打猎时动物的嚎叫,这个世界,并不平静。
辛越和夏川,当天便告别了所在屋子的主人。
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有仇家,马上就要追来了。白天远处山下隐约可见的马蹄印,是最好的证明。
根据中国猎户家的指示,从这里到最近的港口,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夜深,大雪重重覆盖前路,辛越和夏川,栖居在一处破庙内。
辛越的耳力比常人更为敏锐,远远地听见马蹄声响起,她估算着,这马蹄声,可能与抓自己有关。
现在,有可能要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