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天衢长声说罢,也顿时金敬德等新罗遣唐使的注意。当中就算有人东渡至中土一心只想读圣贤书,本来是盼望着在大唐历经十来年的仕途,他们的那些前辈在清平时节,有的干脆就定居在中土,更多人荣归故里就相当于极受本国重视的海归派...听李天衢言下之意,似乎也只是针对海贸通商事宜,就难免会有些失落......
可是退而求其次,我等漂洋过海,在中土打拼了许多年。而日后就算归返回新罗去,也仍能凭着这些年的经历谋求莫大利益的机会,这又何乐而不为?
金敬德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我等至天朝求学,长年累月,登界游方,也早已结下不解之缘,有朝一日纵然归返故土,也当然期盼能与中土互惠互助,长久联系下去。节帅有意拓展海贸,小可洗耳恭听。”
李天衢遂气定神闲的又道:“我治下泰宁军密州板桥镇,以往接引高丽与日本的商贾、使臣、遣唐学子、僧侣...久为海舶孔道,我朝太平时节,海运与海外贸易便已有繁盛气象,我也有意于板桥镇大设埠头口岸,另设市舶司招徕还望一应海舶商船......”
唐朝时节虽然已设有市舶使一职,但也是由宦官任职,比起市舶贸易,主要是为采购宫廷采购舶来商物,管理海商向皇帝进贡的物品。一直到了极为重商的宋代,海贸市舶官制变得细分健全,使海外贸易更趋于制度化。
而李天衢对金敬德等人提出自己要办置的市舶司派发公凭,虽然需要经由差官搜检货物﹐会征收商税舶税,但是如此也能够招聚大批中原商贾进行交易,对于海运来唐土通商的海商而言,各取双方所需的商物,更能直接的获取丰厚的利益。
金敬德等人既是新罗遣唐使,又在中原侨居了好多年头,他们当然很清楚,当年的张保皋虽然于山东、江苏沿海地区的新罗侨民村落间相当于形成个海贸的后勤基地。按照当时新罗十分类似于印度种姓制度的骨品制,出身微贱的张保皋树大招风,甚至还卷入新罗王位继承的纷争,那么他在新罗国也就只有落得个被王权贵族诛杀的下场,而随着张保皋的死去,以及唐土时局愈发动荡,现在走海上贸易的规模也实在有限。
而李天衢如今掌控几处藩镇,直接管治新罗侨民聚集区,更是下辖密州板桥镇、大珠山、崂山等几处以往新罗和日本僧人、留学生、商人等海渡登陆的重要口岸。他这个名义上听从于唐廷的藩镇节度使,实则形同一国,所掌控的面积,就算与新罗国相较也已小不了多少......
更何况,李天衢掌控的势力处在地大物博的中土。唐朝再乱,也拥有着太多让走海贸的商贾趋之若鹜的商货,他们也都迫切的希望能唐土沿海地域能够有官方势力主持勘合通商,能源源不断的诸般中土商物集中在密州等重要口岸进行交易。
就算有朝一日,李天衢也难保不会被其他藩镇军阀给灭了...但是以新罗、东瀛方面海商的立场看来,按不好听的说,只要中土这边有镇得住沿海通商口岸的军阀发现李天衢要搞的这密州市舶司有利可图,我们跟谁做生意不都是一样?
而李天衢随即又道:“我打算于密州板桥镇设立的市舶司,一应事务也须专设提举官吏督管...诸位久居我朝,也熟识新罗故地风土人情,我也有意择选两三人至市舶司中任职,为我幕僚属官,打理市舶司事宜,若勤勉有功,也会保奏朝廷,照样受擢升提拔,当然这也是全凭己愿。”
包括金敬德在内的六个新罗遣唐使闻言更是双眼放光,毕竟这般时节,能够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新罗遣唐使当中排面最大的崔致远,当年寒窗苦读、登科进第之后苦耗了好久,被唐廷录用后又做得时什么官,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溧水县尉罢了......
可是崔致远投从淮南军高骈之后,名声地位却水涨船高,历任都统巡官、承务郎、馆驿巡官、侍御府内奉...还得赐绯鱼袋勋位,这也正是通过投从地方藩镇军阀效力的渠道,进而被朝廷赐封擢升,这才能得以大唐三品官的身份返回新罗。
而李天衢是统掌几处藩镇的节度使,若能得他青睐,经管海贸营生,还能得唐朝官阶勋位返乡...这不更是名利双收!?
新罗这边几人已是怦然心动,也被晾在一边的那两个东瀛海商当中有一人也不住开口询问。
只不过比起金敬德等在中土饱读诗书,也时常与文人吟诗作对的外派留学生相较,那东瀛客商汉话说的磕磕巴巴的,咬字也难免不清不楚,但好歹词能达意,大概也能听得明白,只不过李天衢因为小时候就看抗日电影多了,所以听他那腔调感到有几分烦人:
“节帅大人...天朝地大物博,在下于九州的津屋,愿意同贵镇市舶司互贸交易。而节帅大人,对我方又有什么要求?”
方才已听过这东瀛海商自保名头,他唤作儿岛九郎,大概一米五几的身高,起码这般时节在他们那应该算是个大高个了......
这个时期日本九州岛也还没到岛津氏世袭坐镇的时候,而李天衢印象里那个百鬼夜行、光怪陆离的日本平安时代眼下独立的商人活动也愈发频繁。那下道九郎所说的津屋,也是属于在本国水陆要地经营的大批物资集散货栈,为宗家、领主(至室町时代才开始称呼大名)亦或做为独立商人运送、保管、代理贩卖商品货物,起码在当地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