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行时,刘琨大手一伸,扯过山阴手中的叶片,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下,便送到嘴边吹奏起来。叶片发出的清脆声,别有趣味,他调侃道:“这又是山舍人的新玩意儿?”
金谷园中,她提出将茅房整修一番,弄成个内室的想法,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如今放眼金谷园内的茅房,不但当真如内室般整洁明亮,香气熏人,就连茅房外,都被石崇安排了婢女侍候。害得他上过几次后,回来对着自家的茅房怎么也拉不出来。
“不算。上回越石以清啸伴奏,今日山阴不过依模画样。”
两人边走边谈,来至一个精致的院落,进门前,刘琨停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山舍人,我这院内还有一客,几人共叙,不介意吧!”
走到门前才问?山阴心道,这是摆明了让她不要介意啊!
她招呼孙江提步跟上:“路过越石家门口,一时兴起便来探访老友,本是山阴莽撞了,如今正好人多热闹。”
“如此,再好不过了。”
刘琨带着二人入了院落。院中,婢女们一看有人来了,立刻备榻,上菜,殷勤地侍候起来。
坐在院中眼巴巴等候刘琨的少年郎君,看见他来了,喜道:“越石,你总算回来了。院中寂寥,我还以为要等到天黑才能见着你的面。”
刘琨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孙小郎有心了。”
相比他的热切,刘琨的反应冷淡漠然,山阴扫了一眼,已明白几分,当下持起手中的酒盅,顾自垂眸饮酒。
少年郎君见刘琨懒得理睬,转而对着山阴笑道:“在下孙会。不知两位小郎如何称呼?”
“不敢,山阴。”
“在下孙江。”
“原来是东宫太子的两位舍人。”少年郎君有一丝讶然,“越石交游广泛,某实在不及。”
他持起酒盅:“家父孙秀。在赵王司马伦手下做事,某不才,也混了个一官半职……”
他开始毫不拘谨,侃侃而谈。从自己认识刘琨,到被刘琨才学折服,里里外外说了个透。
看他口沫横飞的样子,山阴不由心道,这人口才倒是不错。应变能力也佳。任他刘越石冷屁股对着,硬是能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若不是真心倾慕,十有八九是有事相求了。
果然,刘琨闲闲开了口:“孙小郎,这几日你天天跑我府上报道。越石虽有心,却无力相帮。”他对着身边的一众婢女一指:“这些人中,你若是瞧上了谁,二话不说定然奉上。”
听到他终于开口,孙会忽地嘿嘿一笑,这表情。有点猥琐,有点恶心,与刚才的儒生温雅之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山阴看到,顿时一口酒堵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背过身去直咳嗽了好几声才作罢。
“越石是在恶心我吗?见过此等大美人,这些个庸脂俗粉如何入眼?”他说道这儿,忍不住咂咂嘴巴吞了下口水,“越石。就一次,只让我再见上一次,孙会死而无憾了。”
“孙小郎高估刘某了。金谷园中,不是我想带谁过去都可以的。石崇对绿珠视为珍宝。你若被他知道了企图,”他冷笑一声,“别怪刘某不曾提点。”
他们谈论的是石崇与绿珠!
山阴的心突突狂跳起来。
她拼命压抑着狂喜,状乱无意地,好心地劝解道:“这世上美人多如牛毛,孙小郎何必执著于别人的妻妾?”
她蹙眉沉思了一下:“前几日我在街上便看到一个天仙样的姑子。她坐在玉白珍珠车帘马车内。几十辆马车簇拥着她一人。当时,她只探了一下头出来,山某便觉得那风情,已是绝代。”
“这美人,可是眼下有一颗泪痣?着翠绿衣裳的?”孙会一听她的描述,兴奋地接道。
“匆匆一瞥,倒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这车是往贾府方向去的。”
“正是绿珠!此女便是绿珠!”
孙会半眯着眼睛:“我对此女,也是惊鸿一瞥。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是石崇府上的绿珠。”他有些急切地睁开眼睛,向刘琨请求道:“可怜我自从见过这一面之后,茶不思,饭不香。刘兄,你帮帮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再见绿珠一面。”
她是绿珠!她是绿珠!
得到确切消息的山阴手一抖,差点将酒洒出。她镇定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她就是绿珠。”
那日金谷园中,刘琨嚷着要让绿珠出来献艺,绿珠以身体不适拒了,难道当日,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所以避而不见?
她这边思绪乱七八糟,那边孙江已顺着她的话接口道:“绿珠既然已是石崇的姬妾,孙小郎看了又能如何?不过心中更加煎熬而已。”
这话正道出了刘琨的心声。他冷冷道:“话已至此。孙小郎再强求,刘某也要翻脸了。”
他拂袖而起,对着山阴及孙江道:“此处气闷。不如刘某带两位四下转转?”
“越石!”孙会见状,赶紧识相地起身,“既然你今日心情不佳,孙会改日拜访。”
他朝着几位一礼:“先告辞!”
孙会一离去,刘琨脸色顿时缓了下来。
他自嘲地笑笑:“推拒此等之事,竟然还让两位相帮,真是令人汗颜。”
山阴紧了紧手中酒盅:“绿珠有如此倾城之貌,莫怪乎孙小郎穷追不舍。当日未能见到她献艺,确实遗憾。”
“孙会小儿,也配与绿珠相见?”刘琨嗤笑一声。他的眼中,是真正的不屑,是想到孙会与绿珠呆上那么一时片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