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西斜,整个华州城和大地都仿佛笼罩在金色光晕中。
华州西城城头,齐天子金黄旌旗迎风飘扬。
城门内,便是马匹也披着黑色具甲的虎贲重骑汇聚成一条黑流,狰狞面甲骑士,一个个冷冽无比,骏马偶尔打着响鼻,除此外,便是肃杀无比的沉寂。
这种冲天的肃杀之气,令城头的李大一、刘秣等降兵无不心下惴惴,他们都见识过,这些死神一般的重甲骑士们,冲击敌阵是如何的无坚不摧,收割人命又是如何的恐怖。
城西里许的略高地形上,黑压压殿前军团集结成阵,巨盾兵、陌刀阵、弓手层次分明,再往里,便是从城墙上,都看不清楚了。
又有弓骑,分列其后方两翼,随时准备策应高地上的军团。
当肉眼可见的方向,一列列秦军甲卒进入视野,越来越多,黑乎乎仿佛看不到尽头,李大一、刘秣都紧张的握紧了手中弓弩,手心都有些冒汗,他俩对望一眼,作为当年秦王的嫡系亲兵,他俩比谁都清楚,现今面对的是,来自京兆长安城的秦王的精锐,秦王,便是来寻齐天子决战的。
两人对望之后,又都不由自主看向不远方城楼上,那高高矗立的,雪白锦袍金冠雕翎的身影,身影仿佛给人一种不真实和飘渺,是齐天子,他就静静的站在城头,望着渐渐进入战场的秦军。
两人都有些荒诞的感觉,就在昨夜,他们还是刚刚被齐天子亲军击溃的阶下囚,现今,却要和齐天子并肩战斗?!
而且,是真的并肩战斗,归降并和齐天子守在西城城墙上的降兵,有两千余。
就在今天早晨,他们这些降军被聚拢,有齐军官吏来宣讲,言道长安的秦军来犯,本该将他们充作肉盾,驱赶他们冲击秦军军阵,但大皇帝仁慈,不愿意如此做,又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问谁愿意卫护大皇帝,守华州城,愿意的举手。
万余降军,几乎人人争先恐后举手,就怕举手晚了,成了齐军驱赶来冲击秦军军阵的牛羊。
说起来,这些士卒虽然很多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只要上过战场或对战场事有些了解的,也知道,齐吏并不是危言耸听。
就现在情势而言,秦军来袭,他们本来很大可能就会被齐军用来当肉盾,驱赶着去冲乱秦军阵型。
因为齐天子殿前军,虽然各个骁勇以一当百,但毕竟人数好像不多。
长安的秦军主力来战,齐天子殿前军必然全力以赴。
抽调人手来看守他们这些不稳定因素?那就远不如驱赶他们上战场,在后如射杀牛羊一般弓矢乱发,令他们只能逃窜,去冲击远来的秦军大队。
而现在,如果不赶紧举手表态,怕回头就成了肉盾。
尔后,齐吏又按本来造册,将上过战阵的两千余人唤出列,又问,有谁你们不愿意做你的伙伴,不愿意将后背交给他?
已经被洗清嫌疑的李大一,因为做过俘虏,受过齐军的“教育”,很明白齐吏的意思,首先站出来,点了两个人的名字,都是他那一都的,一个是因为胆小如鼠,一个是因为凶残无义,上了战场,凶残些的战友自然不会不受欢迎,但如果不但凶残,还可能背后捅刀子,那就截然不同了。
在李大一带动下,有两百余人被剔除出来,都是被多人点出名字的。
如果不是真的早就不得人心,在此情形下,也不会被人点出名字。
然后,剩下的两千余人,就被分发武器,齐吏更言道,以前你们军纪败坏,也并不都是你们的错,是从秦贼王到贼官贼将祸乱秦地,就算你们中有罪责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此次都可以戴罪立功,但如果有自认不赦之罪的,现在可以自愿退出,免得战后立功下还被砍头,便辜负圣天子之意。
好像就是从今日起,齐人开始称呼秦王为贼王,称呼其文臣武将,全部冠以贼字,而不再以前一样称为“伪”,也就是,齐人已经将秦军及其政权,正式定义为流寇一般的角色,对秦王之轻蔑,已经可见一斑。
在场降兵,也没人觉得这称呼不妥,好像秦地百姓,已经有这般称呼的了。
至于齐吏的倡议,自然没人退出,便是真有如刘三一般的恶徒,也不会退出,而是希望此战之后,能得到赦免。
毕竟,这一战,除非齐天子兵败,不然他们也没什么危险,刚刚投降的降兵,还真能被派上战场么?不说临阵哗变之类的,就说上战场做什么?卫护齐天子殿前军的某一翼?自己等愿意,齐天子殿前军也不放心啊,自己等的战斗力,齐天子殿前军不怕自己等被瞬间击溃?那不成添乱的吗?
可是,却不想,他们却真的上了战场,而且,是和齐天子一起,站在了华州城西城城头。
齐天子可能是在唱空城计,因为站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壕沟前数百步外高地,圣天子殿前军集结成阵,秦军如果不击溃齐天子殿前军而攻城的话,很容易侧翼遭到攻击。
不过,西城城门及北城城门内,那集结起来肃杀冲天的重甲虎贲骑士们,又令降兵们隐隐知道,齐天子应该,不仅仅是唱空城计那般简单。
但不管怎么说,齐天子孤身一人,和他们这些降兵站在华州城头抗拒来袭的秦军,令人感觉是做梦一般,好像,不怎么真实。
西城城头,石块、垒木、箭矢一堆堆的,华州城这些防御军械,极为充足,昨夜之战,根本没消耗什么。
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