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奇了,那你学了些什么?”
“陈叔叔只教我一些剑理,一些基本动作,然后便只给我讲解易经,让我自行领悟。陈叔还说,我父亲昔日剑术精妙,皆出易理。他只能将家父所悟的道路指于我,却不敢代家父教我。”
那少女哼了一声,不屑道,“老古董!罢了,你父亲也是我师伯,怎么论我都是你师姐。”
陈叔虽然从来没有对他讲过本门过往,还有些什么同门。
但少年潜心领悟剑道,虽然不曾修习招式,对剑术的理解却相当深刻,所以他接了绿衣少女一剑,便不再对对方生出半分怀疑,赶忙恭敬地一揖,“庆云见过师姐!”
那少女得意地一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罢了,看你这么乖巧,本师姐不和你计较。我叫瓠采亭。对了,师弟,你这把剑……咦?”
少女此时正把玩着从庆云手中取过的剑。
那是一把阔刃铁剑,式样古拙,镂有云纹。
既非当代北人鲜卑惯制的狭直横刃,也不似南人宋齐流行的铁脊双锷。
瓠采亭仔细辨认着剑身底部蚀刻的三个如天书般晦涩的虫鸟篆字,“这莫非是……”
“哦,师姐,这把剑名叫‘干尝断’,据说是战国铸剑大师干将的出师剑。乃是家父的遗物。”
瓠采亭见这师弟毫无城府,老老实实地就把自家宝贝的底儿给透了,也是又气又喜。
似乎是出于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门中教谕,她也无可奈何地拔出自己腰间短剑。
那把短剑长不过一尺开外,样式看似比那阔剑时髦许多。
剑身锋脊分明,经过非常仔细地锤炼。
万千次锤打造成的花纹细密整齐地叠在一起折射出有韵味别致的鳞光,远远望去,竟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粉色光晕。
整柄短剑只有镂刻在镗侧的两个金文是唯一能体现出些许年代感的设计元素。
瓠采亭认真地解释着,“你的这把‘干尝断’和我的‘区鈊’剑,其实颇有一段渊源。
当年越人的铸剑术冠绝天下,周人干将和越人欧冶子一同拜在越国第一铸剑师莫大先生门下。
后来他们同时倾心于老师的女儿——莫邪小师妹。
二人不愿因此伤了同门和气,相约以铸剑定输赢,负者便放弃对小师妹的追逐。
你的这把‘干尝断’就是干将完成的作品;而欧冶子所铸的,就是我手中的‘区鈊’。
传说当时欧冶子为铸此剑过于专注,耗费大量心血,剑成之时居然呕血晕厥。
因为出炉时有心血祭剑,此剑在强光下会隐然泛出些许血光。
但因血色太过单薄,到似是桃花的颜色。
这剑数易其主,男子嫌其有失阳刚,女子呢又避讳饮血的凶名。
如此异宝因此一直藏于奁匣,无人使用,故而其名不著。”
“这么神奇?听来到是这‘区鈊’剑更精奇玄妙。”
翠衫少女白了少年一眼,“剑的好坏其实并无意义。这场比试的裁判是莫邪,她选中了你手中的这把剑。干将也因此出师,带着名剑美人定居此处,铸剑技术也随之内传中原。”
“定居此处?”
“是啊,这里就是古邗国地界,干将,正是邗国王族。”
庆云接过自己的剑,随口应了一声,“铸剑技术内传,倒是件天大的功德。还要多亏了那位莫邪姑娘呢。”
那少女哼了一声,双目寒芒闪烁,“好事?殷商时期此处本是越人领地,有邝氏方国。
随着中原势力扩张,殷人屡次讨伐淮越和扬越,邝国也遭殷王受剿灭。
周王灭殷后,将此处分封给了姬姓宗室,建立邗国。
起初周人忌惮当地越人众多善造刀剑,在政策和税收上还有些照拂。
但自干将窃得越人铸剑术,周人也开始大张武力,对邝国后裔进行清剿。
凡是越人,私藏铁器者杀,不从征役者逐。
这地下因此不知乱葬了多少邝国裔民,才得了这广陵的名号。”
这些历史,从不为中原夫子所重,庆云自然也无从得知。
此时他正听得入味,而讲述者又有那样一副轻柔细腻的嗓音,便没有打断,甚至没有考虑二人的谈话内容怎么就忽然跳入了这么厚重的历史话题。
瓠采亭的目光凝在远方,仿佛在极力地回忆着少年时族人长者反复讲述的故事,“不过越人民风彪悍,并未因此屈服。
侥幸活下来的越人聚集起来,推举头人自称广王,对邗国王族展开了疯狂报复。
邗氏宗人频遭暗杀,几乎绝嗣,最终被迫与越人和谈。
邗人许诺将周人的灌溉技术传于越人并帮助他们南迁岭南。因为越人的两个大国,大越与大罗先后为楚所陷,邝人不得已,只能正视现实接受了条件。
和谈以后邗国虽然获得些许喘息,但国力终是大损,沦为吴楚之间无足轻重的小势力。
不过广陵广王的名头倒是因此而起,在那些不愿离开故土的扬越宗族间传承。
东汉末年,越人先祖盘瓠氏十二遗族之一的蒋氏继承了末代广王。
只是随着孙权教化山蛮,引越为民的政策逐见成效,越来越多的越人放弃了执念。
所谓广王声名也渐渐沦为传说野谈。
今人所敬十殿阎罗第一殿的殿主秦广王,便是末代蒋氏广王的化身。”
庆云听到此处,忍不住一拍大腿,“哎呦,原来秦广王老爷还有这样来历,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