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瞎折腾什么劲儿?你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么?非得让自己忙得像上了发条一样你才满意?”
“关键是又把我牵扯进去了。你小子也忒不讲究了,怎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儿呢?”
“这西方老牌儿资本家是厉害啊,能让你这么不要命的给他们干。可跑得太快,是要摔跟头的!你就不怕马失前蹄啊?”
歪躺在咖啡厅的藤椅里的乔万林,一句句地挤兑着宁卫民。
此时已经是午饭过后,不但小吃和杯盘碗碟都撤下去了。
各个合作单位的领导们也都带着溜圆的肚皮和每人三斤的生元宵走了。
就连服务员也被宁卫民打发去休息了。
只有乔万林单独留了下来。
作为朋友,他免不了要与宁卫民再喝口茶,聊聊天。
而首当其冲,他们聊的就是刚才宁卫民和天坛公园两位领导提起的合作新项目。
一提起这个,乔万林心里就有气。
不为别的,主要是游园会太累人了,想方设法能胡撸圆满了,真心不易。
虽然乔万林因此立下了大功,稳拿把攥是要升职的,也算是累有所值吧。
可他真的不想再找累受了,心里就惦记着好好歇两天,享受一下胜利果实呢。
谁成想,今天宁卫民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又给他安排上了差事。
就刚才,宁卫民和天坛园方两位领导一起把他招呼过去,就办书市和高档餐饮两件事问他的意见。
他能说什么啊?
这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应也得应。
而事后,他当然就得跟宁卫民好好论论这个理儿了。
但他真没想到,宁卫民反而冲他大倒苦水。
“哎哟,乔大哥,这里的事,你哪儿知道哇。你以为我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我不是被逼上梁山,没辙了嘛……”
“甭抱怨,也甭糊弄我,有什么难处你摆出来啊!”
乔万林一咂嘴,刀枪棍棒根本没停。
“我怎么就不信你这话呢。你可是你们公司的大红人啊!连小汽车都开上了,谁能逼你啊!对了,年前,你不还说自己马上就要拿到所有专营店的运营大权,变成运营部实际的正职领导了吗?你这前后态度,反差是不是太大了?”
“哎哟,别提了!其实啊,就不是那么回事。”
宁卫民展露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顺手把香烟递给了乔万林。
等到用打火机替乔万林点燃了香烟,这才继续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是想当然了!你刚才说的话没错,跑得太快是要摔跟头的。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感觉出来了。我就是正处于要摔大跟头的前一刻。”
“你想想,我为了做成这些事,那得罪了多少人啊!我在我们总公司那儿,已经差不多算把自己孤立起来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天天盯着我,憋着挑我的错儿,盼我倒霉呢。”
“你光看着我开汽车了,光看我大权在握了,那叫烈火烹油。再这样下去,我就该熟了,变成红盖儿螃蟹摆上桌让人拆胳膊卸腿儿了。”
“过去,我真的以为只要我功劳大,对公司有用处。我们总经理会站在我这边,一直支持我,护着我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忽然发现,我就是再重要,也没法跟一个公司的人比。”
“你看历史上那些孤臣,王安石,岳武穆,袁崇焕……有谁是有好下场的?功劳越大,死的越惨。我可不想坐以待毙,等别人的刀砍下来。我得自救啊。”
乔文林惊讶之余,也不禁深思起来。
“哎,让你这么一说,这个问题的确是很严重的。你的顾虑,也的确是有道理的。”
“谁让你小子这么能干呢?谁让你把别人的路都给堵上了呢?谁跟你比,工作成绩都黯淡无光。人家不恨你恨谁啊?”
“可我就纳闷了,难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夹起尾巴做人吗?怎么反过来,你要做更多的事儿呢?”
“我觉得你现在这种做法,和你的目标之间,可有点自相矛盾呀!你就不怕更刺激其他人,让情况加速恶化?”
宁卫民再次叹了口气。
“哎,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嘛。我琢磨着,公司如果真要收拾我,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我没用处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二是我还有用,可比不得带来的坏处大,于是公司两相其害取其轻。”
“所以啊,我要不做事的话,安于现状,等于纯粹找死。做事儿的话,别人嫉妒归嫉妒,多少还有一线生机。
“你别忘了,是我让游园会和雕塑展大获成功的,还让活动上了《新闻联播》。公司可没有马上就杀我这个功臣的道理。”
“而惦记着让我倒霉的人,或许也认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不靠谱,正好借此挑我的错处。这就让我有了时间缓冲,还能改变这一切。”
乔万林在权术上是有几分天赋的,立刻领悟。
“难怪呢,你办这些事儿这么仓促!难怪你非要把天坛公园和我们服务局也绑上你这趟贼船。你是想利用我们这些外部力量托着你,好让你们公司投鼠忌器啊!”
“一旦天坛这边的业务开展起来,你们公司想要拿下你,总得考虑考虑因此造成的损失和我们各方面的反应,是不是?”
“毕竟到时候,咱们合作的项目就成了大家的事儿,你这个核心人物相当重要。拿下你,也就不能你们一家说了算了。”
宁卫民撇了撇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