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真他妈是傻小子。我告诉你们,要在京城先站住脚最好的门路就是吃破烂饭。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们。”
然后他就收破烂的大千世界。
在他的讲述中,这已经是城里由外地人构成的特殊组织,一个有无数人吃饭挣钱的行当了。
这个阶层人员特别复杂,但都是各地来的农民和盲流,分散住在东西南北的城乡结合部。
初来乍到的那是下等人,那是纯粹捡破烂的,最可怜不过的。
只能提着蛇皮袋子和一把铁钩,沿街翻垃圾桶,或者到郊外的垃圾场去扒拉。
他们是孤魂野鬼,饿是肯定饿的,但多少能有口饭吃,好的一个月还能挣个十几二十块。
中等人不是捡破烂的,而是收破烂的,一旦到了这一步,那就入道了。
这需要介绍和安置,还有一定的本钱。
可以拉个架子车或蹬个三轮车走街过巷。
遇见什么收买什么,一天能赚五六块钱,运气好赚到十块八块。
最上等的人,就是不光能收东西还能卖东西。
孙五福自己就是这个阶层,所以才过的这么体面滋润。
但他还在奋斗着,他在更高的目标前进着,他已经开始关照老乡,培养中等人了。
“……你们几个傻小子啊,还不知足呢,一来就不用捡破烂,我给你们安排吃喝住处,给你们买三轮车,我还手把手带着你们,亲自教你们怎么干。你们不知道啥是福气吧?还嫌收破烂丢人?还想跟我比,找工作?那你咋不生出来就是城里人呢?你们要真不乐意,在京城逛几天,我再卖票给你们送回去。咋样?”
伴随着孙五福一句一句的教育,几个年轻人都羞愧低了头,
“叔,俺留下。”
让孙五福没料到的,倒是曾经的仇人,孙栓驴的儿子孙长顺先想通了。
“叔,你把俺带京城里见世面,给俺买车票还请俺下馆子。俺不能不知好歹,何况俺爹说了,你是咱村里最有本事的人。俺听你的安排。”
跟着他还帮着孙五福劝别人呢,“叔说的对,来京城干这个,总比种地强吧。一亩地的粮食能卖几个钱,而干这个一天就五块,即便没那么多,就算三块好了,也是实落,是现款,有什么能比每日看着得来的现款心里实在呢?我爹一个月才五十,还得养六口人。我是要好好干的,也许年前回去,就能挣出一间大瓦房了……”
正这时候,溜丸子和酱爆鸡丁也端上来了。
几个小子都被肉菜的香味馋的直流哈喇子,于是再没坚持,都嚷嚷“吃饭!”“留下!”。
这下孙五福当然是高兴了。
他是真没想到孙栓驴的儿子脑子这么清楚,比自己还能说回道。
这个小子带来倒是没带错,要不眼前的问题还真没这么容易解决。
那么显然,让孙长顺当个头头,今后替他看着这几个小子似乎更加省心省力。
就这样,这顿饭之后,孙五福也在木樨园外租了个小院给四个小子住,正式提拔孙长顺当了个小头头。
再之后,就是买三轮车,带几个孩子上街学买卖。
这行没什么难的,最重要就是得有差价。
几个孩子不擅长说话也没什么,干着行的人,表面上看还越显得厚道越好
于是不出一个月,这几个人就适应得差不多了。
说实话,其实干了一个礼拜不到,这四个小子就真归心了。
一是活儿确实挣钱,每天都看得到实实在在的钞票进账,利润是能算得出来的。
而且也得歇,真没那么累。
赶上阴天下雨,就没法出去了。
躺家里睡觉,打牌,聊天,听半导体都行。
二是因为孙五福对他们确实不薄。
不但带他们理发和洗澡,每天还大米白面养活着,几乎顿顿有肉吃。
对比其他大多数的同行,都是一身脏臭靠着两条腿奔命。
往往揣着面饼馒头,跑面馆里蒙混一碗面汤喝。
要不就是买烂菜,回去收工炖煮吃。
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其实就是在家里,他们也吃不到这么油水丰厚的伙食,也没这么干净悠闲。
最后再加上孙五福为了他们,所掏出的本钱也实在不少。
买车,租房,还有收货的流动资金,足足两千块。
这几个小子要再不知足,不懂得感激,就真没良心了。
反过来也一样,这件事对孙五福当然更合适啦。
自从有了四个人帮他,他已经基本不用自己出车收货了。
每天就看得上的东西拉回天坛公园去就完了。
其他的时间都能在斋宫整理旧货和摆摊。
这样一来,资金运转更良性,收入也增加了不少。
最让人没想到的惊喜,是当他把人安置好后,等干出了成绩,再把这番打算跟宁卫民当面一说。
不但获得了宁卫民的夸奖,而且还获得了额外支持。
“行啊,五福,没想到你还长进了,知道怎么使唤别人给自己办事了。不错,还知道照顾乡亲父老。而且不言不语,就把事儿都规划好了,再跟我汇报。可以,真有点当头头的的样了。”
“你这路要走好了,可就真成了‘破烂王’了,可比‘将军’强啊。你就记住一条,一定得琢磨怎么管人,千万盯住了下面。让你的人得走正路,不能偷奸耍滑,不能作奸犯科。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