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缓步朝她走去,纵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但是短靴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
楚千尘听到了声响,立刻停下手,转身朝他看来,嫣然一笑。
“王爷,”楚千尘捧着小瓮,对他挥了挥手,“我快扫好雪了,待会我用雪水煮茶给你吃。”
雪后金灿灿的阳光温柔地轻抚上她的脸庞,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少女肤如凝脂,唇若点樱,乌黑的瞳孔中似有星光流转,巧笑倩兮,连后方娇艳的红梅也黯然失色。
花下看美人,动人心弦。
顾玦微微地笑,耳边响起楚千尘一早说的话:“雪停了,我得赶紧去梅林扫雪,新雪融的水带有梅花的清香,不仅可以煎茶,还可以煮粥,解热止渴。”
这小丫头很好养,但讲究起来又很讲究。
吃穿住行上,皆是如此。
比如他们戴的鹿皮手套,前两天摘野蕈回来后,她说这鹿皮手套皮质不够柔软,套口稍长,戴着活动不便,打算把鹿皮手套改良一下,这两天不仅量了他手的尺寸,还画了好几张新手套的图纸,说是要给他先做一副手套看看。
“不冷吗?”顾玦很快走到了楚千尘的身边,见她十根纤长玉手指冻得有些发红,不禁微微蹙眉。
楚千尘:“冷!”
琥珀十分会看眼色地接过了楚千尘手里的小瓮和羊毫笔,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顾玦把楚千尘冰冷的手指握在他的双掌之中,给她捂手。
楚千尘觉得自己的手太冷,怕冻着顾玦,正要挣扎,就听顾玦道:“我刚刚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了……”
“怎么说?”楚千尘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她终于可以听到“下回分解”了吗?!
顾玦眸底含笑,把楚千尘的手藏在他宽大的袖中,漫不经心地接着道:“昨天一早,关押在五城兵马司的五个昊人就被陆思骥奉皇命带走了,可在押回北镇抚司的路上,被另一伙昊人劫走了。”
楚千尘乐不可支地轻笑出声。
她可以想象陆思骥现在肯定是焦头烂额,这一次锦衣卫的面子可丢光了!
陆思骥怎么也不会想到出手劫囚的是乌诃迦楼的人。
南昊先帝虽死,但是乌诃迦楼作为南昊的大皇子,手上本就有些人脉和暗线。
这些人只听命于乌诃迦楼,且藏于暗处,不为人知。
他们手持阿达曼的令牌,伪装成乌诃度罗潜伏在京中的暗桩,在那种混乱紧迫的情况下,足以获取那五个昊人的信任。
而等到适当的时候,再由宸王府的人把锦衣卫引到了西城门,再恰好让躲在酒桶中的那五个昊人听到锦衣卫的声音,他们自然会对之后被“锦衣卫追杀”的事深信不疑。
一切进行的顺理成章。
顾玦见她笑得愉快,不动声色地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继续说道:“昨晚,他们就和也拉在路上会和了,又遭到了伏击,只有一个叫普申的昊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侥幸逃脱。”
昨夜追杀那五个昊人的追兵是顾玦派出去的,他们是故意引导那五个昊人去和也拉会和,也是故意在伏击后放走了普申这一个活口,就是要让对方认定是锦衣卫在追杀他们昊人,并且赶尽杀绝。
顾玦如往常般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算说完了,说得只是明面上发生的事。
至于明面下的那些门道,就算他不说,楚千尘也能领会,本来顾玦在安排这个局时就没有瞒着她。
“然后呢?”楚千尘问,瞳孔亮晶晶的。
“等。”顾玦干巴巴地说道,“普申正在来猎宫的路上……”普申在滚落山坡时摔伤了腿,恐怕没那么快到猎宫。
楚千尘眨了眨眼,继续看着他,似在说,然后呢?
顾玦已经无话可说,轻轻地干咳了一声,只能道:“我再让人去看看。”
楚千尘抿唇笑,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和尚那边没出岔子。
她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真麻烦!”
倘若乌诃迦楼出了“岔子”,那王爷就可以不管他了。
楚千尘的这三个字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顾玦也隐约能够猜出几分,失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来煮茶好不好?”他哄着小丫头问道。
楚千尘立刻就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连点头:“好!”
她最喜欢喝王爷煮的茶了。
这下,变成了楚千尘拉着顾玦的手往回走,生怕他反悔似的。
顾玦随口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明天带小丫头去哪里玩呢。
三天后,他们就得回京了,大齐祖制宗室无故不得离京,到那时候也只能带她在近郊踏青泛舟而已。
顾玦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从前来过这西苑猎宫很多次,对周边一带也很熟悉,立刻就想起距离猎宫最近的西平镇虽然不算繁华,但也有点意思。
“明天,我带你去西平镇玩好不好?”
“好!”
楚千尘怎么会和自己的好运作对,应得爽快。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甩掉了小厮、丫鬟,去西平镇以及附近的村子好好玩了一遍。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当他们从西平镇回来时,守在紫宸宫门口的惊风就跑了过来,禀说:“安达曼郡王带着两个随从刚出了猎宫。”
顾玦的人每天都盯着安达曼,这几天,安达曼就没离开过猎宫,就去重明宫拜会过皇帝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