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势摆在这里很清楚了。
乌诃迦楼在长荆镇伏击了昊国使臣,除了安达曼郡王外,当时恐怕没几个活口。
而现在,安达曼郡王又死在了他们大齐金吾卫的手里。
这种情况下,就算大齐告诉昊帝乌诃度罗,长荆镇之伏与大齐无关,乌诃度罗也不会信的。
无论乌诃迦楼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切都不重要了,乌诃度罗恐怕已经恨上了大齐,不可能再合作了。
就算乌诃度罗暂时忍下这口气,再言合作,恐怕两国皇帝都不会相信彼此了。
在彼此完全不信任的前提下,即便合作,也是又一场尔虞我诈,迟早会彼此撕破脸!
所以——
顾南谨不由望向了窗外,天空中的洁白无瑕的云层仿佛那白色的僧衣似的,不染尘埃。
所以,他就只能和乌诃迦楼合作了。
不然,若是等到乌诃度罗平定了整个昊国,转而将矛头直对大齐,届时他再来思考应对之策的话,那就太被动了。
对大齐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乌诃迦楼的存在牵制住乌诃度罗,让昊国的这对叔侄先内斗,无论到底谁胜出,那么昊国都势必有一定程度的折损。
大齐才能在坐观两虎相争的同时,休养生息。
为了让乌诃迦楼有与乌诃度罗一斗的资本,大齐就得适度地提供乌诃迦楼一些帮助。
顾南谨的眸色随着思绪越来越深邃。
他在棋盒中抓了一把,那些棋子彼此碰撞,发出些许声响。
他微微抬臂,以修长的手指将白子拈在半空中,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白子落下。
“啪!”
清脆的落子声似乎在宣誓着什么。
乌诃迦楼去岁在大齐待了好几个月,顾南谨负责招待他,与他有过很多次接触,而且,他也曾多方调查、了解过这个人,对他的人品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当初,顾南谨才会一力支持把安乐嫁给乌诃迦楼,促成两国联姻。
说句实话,顾南谨觉得乌诃迦楼的人品远盛如今的这位昊帝。
顾南谨豁然开朗,心里有了决定,潇洒地捧起了茶杯,郑重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孤以茶代酒谢过皇叔了。”
此时,茶水温热适口,顾南谨就将茶水一饮而尽,以示敬意,心里感慨着:九皇叔看得太透、也太明白了。
也正因为如此,九皇叔根本就不愿意、也不屑与父皇虚以为蛇。
再想到皇帝,顾南谨的神色愈发黯然,叹道:“九皇叔,今早太医又给父皇会诊了,父皇的病情更严重了。”
他说这句话多少是带着一些试探的意味。
对此,顾玦不置可否,只是又拈起了一枚黑子,然后落下,简简单单的动作就有种举重若轻的气度。
这一子落下后,棋盘上黑子的败势轻轻巧巧地扭转了过来,与白子几乎势均力敌。
顾南谨一边打量着顾玦的神色,一边接着道:“太医说,父皇气血两亏,阴阳两虚,五脏衰退,只会日暮西下……”
顾南谨说得委婉,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太医觉得皇帝已经没救了,也就是数日子的事了。
他斟酌着言辞又道:“九皇叔为大齐立下了赫赫军功,孤是记得的。”
过去这一年,顾玦游离于朝堂之外,只管北地的军政以及他手下的玄甲军,其他的事一概不管。顾南谨是想问顾玦,若是皇帝驾崩,那么他愿不愿回朝助自己一臂之力。
大齐与南昊的这场博弈,现在主动权在大齐手里,而他与顾玦的这场博弈,主动权则在顾玦的手里。
一切就看顾玦到底怎么想,顾玦想怎么走这局棋……
顾南谨心里其实没底,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乱跳。
顾玦又是一笑,笑容清浅,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我姓顾。”
顾南谨咀嚼着这三个字,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这个姓氏带给了他们尊贵,让他们这些顾氏子弟天然就高人一等,也同时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与压力。
因为他们姓“顾”,责无旁贷,所以九皇叔顾玦会在十五岁的稚龄奔赴北地战场,既是为先帝分忧,也是为了大齐江山。
顾玦姓顾,心里自有他的一杆秤。
顾南谨心定了不少,郑重地对着顾玦揖了揖手,然后邀请顾玦留下用膳。
顾玦没留,不过,倒是没拒绝顾南谨赠点心给沈千尘的好意,御膳房的点心确实不错,重点是沈千尘爱吃。
当顾南谨亲自把顾玦送出屋时,他停在廊下,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九皇叔,安达曼郡王不惜冒险追到兖州的目的到底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楚千凰吗?
顾玦淡淡地斜了顾南谨一眼:“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他这一眼平静无波,却让顾南谨感觉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给看透了。
说完,顾玦就悠然迈下石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南谨怔怔地望着顾玦离开的背影,方才睿亲王告诉他,安达曼劫持了楚千凰时,他也很震惊。
他忽然就想了之前皇帝把联姻的人选从安乐换成袁之彤时,安达曼郡王明明义愤填膺,最后却轻轻巧巧地接受了。
莫非,安达曼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是因为他想要楚千凰?!
他觉得楚千凰的价值大于安乐,也值得他冒险追到兖州?
顾南谨惊疑不定,觉得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大胆,太过不可思议了。楚千凰不过是一个姑娘家,一个普通的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