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陈正泰忙是追了出去。
李承乾这一次比较怂,他能感受到父皇此时的怒火,于是……故意躲在了后头。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这破败的丝绸铺子,胸膛起伏。
好不容易压抑住了内心的怒气,他平淡地道:“若是在数年前,敢这样与我说话,我绝不饶他。”
陈正泰点头,这一点他相信,也就是李世民做了皇帝,涵养好了,否则依着他这曾是万人屠的本性,说实话,那掌柜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恩师高抬贵手,饶了他的狗命,这才是真正的仁义的。所谓的仁义,不在于一个人是否与人为善,而在于掌握了生杀夺予大权的人,能够不轻易杀戮,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
李世民瞥了陈正泰一眼,心情略好一些,他随即……开始陷入了思索之中。
李世民道:“陈正泰……难道东市和西市,已经当真连这黑市都不如了吗?商贾们宁愿在这样的地方交易,也不愿意去东市和西市?”
陈正泰咳嗽,面对李世民的质问,他显得很犹豫的样子道:“有些话,学生不敢说,说了,恩师又要说学生中伤那戴尚书。”
“那就不必说了!”李世民咬牙。
陈正泰:“……”
唐太宗就是唐太宗,了不起,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事实上,陈正泰连话都组织好了,结果李世民直接一下子塞住了他的嘴,不吐难快啊。
李世民背着手,连续走了几家店,几乎每一个店的情形都差不多。
几乎所有的物价,上涨都是不小。
甚至……因为东市和西市的严厉巡查,以至于交易的成本大大的上升,反而令这物价推得更高了。
本来李世民以为……这不过是商贾们漫天要价,可谁晓得,来往的人听到了价格,虽也还价,可还的并不多,却随即便掏了钱,兴冲冲的买货走了。
也就是说……
那七十多文一尺的丝绸,确实没有故意报出高价,那掌柜竟还是良心的。
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李世民越想越气。
可同时……他越想越不明白,只是他并没有去问陈正泰,因为他自诩自己是极聪明的人!
朕不聪明,怎么做皇帝的?
因而……他一面走,一面思索。
无意识的,一个古刹……便在李世民的面前,这山门前,上书‘崇义寺’三字。
说来也是让人觉得好笑,此寺乃是佛门净地,偏偏取名崇义,崇义二字,显然和佛门格格不入。
更有意思的是,既然这里取名崇义,可出入这里的人,却又和义气完全不沾边,因为这里多为头戴璞帽,穿着圆领衫的商贾。
所谓义不掌财,你若是讲义气,还做个什么生意,早他娘的扑街了。
这令陈正泰想到了后世一个码字刻苦的作者,此人写了《明朝败家子》、《庶子fēng_liú》诸如此类的书,所谓勤不码字,偏偏此人勤奋有加,催个月票尚要磨磨唧唧,反要遭人痛骂,可见世事光怪离奇,人心难测。
张千在身后道:“陛下,天色已迟了,何不……”
李世民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夕阳渐落,天色已略略暗淡。
他却冷冷地道:“天色晚了,就在此投宿。”
张千下意识地道:“不回宫……”
李世民回头,用锋利的眼眸扫视了张千一眼。
张千吓得噤若寒蝉,连忙垂头。
随即李世民直接带着人入内,早有迎客僧上前:“施主是来添香油的吗?”
“不添。”李世民不客气地道。
迎客僧便道:“那么,施主请回。”
陈正泰在李世民的身后叹息,哎……又得我破费了,我好惨啊!
可是能怎么办呢?
于是陈正泰掏出了一张欠条来,是十贯的面值,塞到了那迎客僧手里。
迎客僧一看这欠条,眼睛一亮。
显然在这里,人们对于陈家的欠条还是认得的,这崇义寺里能接到欠条的机会不多,因为绝大多数客商都很小气,而欠条的面额又不小。
这迎客僧显然在此,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欠条,欠条是陈家专用的纸张所书的,这种纸只有陈家才有,寻常人想要伪造,绝无可能。还有上头的字迹……这字迹早已不是手书,而是用专门的印刷铜字印上去,印刷工坊,在这个时代还是破天荒的出现,也只有陈家才有,这最后的落款,还有署名,陈家为了防伪,甚至连这油墨也是专门调过的。
总而言之,能折腾出这样欠条的,独此陈家一份,只稍稍一摸和一看,便能分辨出真伪了。
迎客僧立即堆出了笑容,拿着这欠条,却是可以去陈家直接兑换两万个大钱,而且这大钱,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铜,童叟无欺。
他立即殷勤地道:“几位施主,是想在此投宿吧,我们这里上好的禅院,专供似施主这样的尊客,请随我来,我们这里的斋菜也是一绝的,还有我们煮的茶,用的是清泉水,寻常地方是喝不着的……”
他欢天喜地地做着介绍,边领着李世民等人进了一个专门的房子。
这是寺庙里的一个小院落,并不奢华,但是绝对清幽安静,在这古刹之中,远远听到诵经的声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李世民等那迎客僧走了,便看向陈正泰,用一种古怪的眼神道:“你们陈家到底欠了多少钱?”
“恩师……”陈正泰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