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起事,最觉得恶心的并不是襄阳城内的湖广提督俞金鏊,而是已经带兵宜城的湖广总督特成额。
俞金鏊手中兵力有限,能固守住襄阳就是好的了。
特成额可就难受了。
他手中握着两三万清军,为湖广清军主力。还就在宜城,宜城距离三处起事地最近的黄龙垱可没有多远。
而且黄龙垱的张汉潮和夹河洲的姚之富一经举旗,就很快挥师南下。
因为黄龙垱和夹河洲都处在汉江以北,某种程度上讲,这些地盘是陈军的势力范围。
三合镇就更是如此了。
高均德起事后也是立马拉着队伍往东南的枣阳奔去。
他打算拿下了枣阳之后就杀入德安府的西部。
后者境内仅有的清军都被武胜关南下的陈军给粉碎了,但南下的陈军根本就没心思去搭理空虚的德安府西部州县,那些地方与襄阳之间存在着大片的山岭山地——大洪山,彼此之间虽有着无数羊肠小道可以通行,但又不适合大批辎重大群车马通过,太费劲太费时间,也太不安全。
但这种情况却绝对适合高家营。
他们进了德安府后就能拿下随州城了,这绝对可以叫高家营吃个肚儿圆。
所以看似不利的局势——根据地太近陈军了,反而对高家营更加的有利。
不像张汉潮和姚之富的人马,那还要提防着清军的调头猛攻。
不过乖觉的三路白莲教人马起事后都迅速的开拔去了,那三处地方与陈军之间可并没什么真正的险阻,虽然它们都处在偏远之地——黄龙垱位于襄阳东南境,处襄阳、枣阳、宜城、钟祥四县交界地带;三合镇(高家湾)位于襄阳县北境,紧邻鄂豫边界;夹河洲(刘家集、姚家山及张家村)虽然靠近襄樊,但实际上已经靠近襄阳县西北境的低山丘陵,也比较偏僻。
此外刘宋一系的人马,汇聚地还有襄阳的白家集、保康的岮峪沟、房县的三里坪以及安康南境的滔河等处,更全部是僻远的边缘山区。
全都处在满清官府的权利薄弱之地,但这并不意味着就绝对的安全。
尤其是最先起事的姚之富、张汉潮他们,如果长久的留在当地不开拔,赵亮要他们还有何用?
姚之富等人的知趣那是最好不过的,这些地方真不是他们能长久待下去的所在,他们现在的生存空间就是陈军与清军的夹缝之中。
就像枣阳这种地方,或是过了宜城向南的大片区域。再或是保康、房县这种陈军与清军都只保留存在感,而不是真的出动兵马大打出手的地方。
——保康是郧阳府最东南的地方,与襄阳的南漳谷城都是挨着的,如果容易进军,清军如何不能分出一支兵马从保康杀到房山,再从房山杀到竹山,震动郧南?
到时候孟灿还能四平八稳的守在蜀河口当乌龟吗?
如果能接应着关中提督哈当阿和川蜀提督成德两军进入,特成额怎么可能不去做?
之所以不去做只不过是因为地理地势抬不适合动兵了。
但这种地方却正是白莲教喜欢去的。
李庆曾经总结过白莲教的传教规律,赵亮看了后觉得这与后世的赤色力量有一定的相似处。
越是经济困顿,移民(或流民)萃聚、地理位置僻远、官府稽查不到的地方,越可以成为白莲教孕育、成长并且得到快速稳定之发展的重要所在。
因为自身的属性,白莲教受于官府和士绅地主阶级的双重阻隔和抑压,这种秘密教门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彻底做大做强,然后再由这个核心区逐步扩散开来,从而形成相对完整的区域势力的。
别说他们了,就是赵家也不能不是吗?
十多年了,也没能彻底掌控淮宁全县,更别提陈州府了。所以赵亮只能横向发展,跨产业跨区域的去发展。
白莲教更是如此,当它的扩散达到了官府核心区域时候,那就会立刻感受到极大的限制。
因此,白莲教的扩张方式就也是横向发展,我从一个薄弱地带跳到另一个薄弱地带去也。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裂变,就跟单细胞藻类一样。
我在这里的发展已经达到一个极限了,那行,我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
从清廷的一个薄弱区域跳到另一个薄弱区域去。
所以白莲教的组织才会相当的松散,一层才会那么轻易的去架空另一层。
这就是因为这种裂变的后果往往会形成一个新的核心团体。
由一个传教的核心集团中,分出一个或几个核心成员,通过不同途径,到另一个边缘区域传教授徒,营构另一个核心集团。
后者与前者的关系可能是师徒,也可以是师兄弟,但不管名义上如何,实则就是一种分裂。
齐林—姚之富集团的扩散就是最典型例证。
因为赵亮曾经提点过齐林、姚之富,所以李庆对这俩人最为关注。
姚之富、姚学才父子离开襄阳后,先是在谷城南乡的廖家坞,建立起了李长富、王兰为中心的传教集团;然后又在保康西境的岮峪沟、房县东境的三里坪建起了曾世兴、祁中耀集团。
而姚之富的师弟王添万也是自齐林集团中分出来,回到故乡蒲圻洋泉团,组织起又一个以自己为主的传教中心。
这些新的传教中心与原有的传教核心区相隔数十里、数百里乃至千余里,彼此之间并不相连,却犹如无数火种先后撒落在山野间,分别形成相互隔离的“燃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