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旨意来的还真是及时!”
还不满四十的李祘,两鬓已经霜白,这阵子朝鲜风云跌宕,他简直有度日如年之感。
李祘是绝对不想去中原的,但局势不由人,那汇聚在江华岛的陈军舰队和军兵是愈发多了。
岛上的朝鲜守军倒是还在,可他们的活动范围却已经被压缩在只限于军营了。
李祘都不想去怪罪江华岛上的文武。
朝鲜从头到尾都没有向陈军发过一枪一炮,汉城的朝廷自己都已经软了,还凭什么要求江华岛上的文武硬呢?
面对着无可负担的压力,天知道李祘心中是多么的痛苦。
一边是自己仅有的儿子和兄弟,另一边却是朝鲜的国运。
如果他坚持不入朝中原,战争一起,昔日丙子胡乱的危局显然就会再次来到,甚至重演壬辰倭乱的亡国之危也不是不可能。
有着海上绝对优势的陈军可比当年的丰臣秀吉更便易征服整个朝鲜。
所以,一边是私情,一边却是公事,李祘都不知道受了怎样的煎熬才做出一明智的决断。
他为了朝鲜的大局而不得不舍弃自己的亲人,这种痛苦,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v更新最快m/
然后在最后时刻,‘刀下留人’来了。
这时机是那么的叫人玩味。
当欣喜若狂的李祘冷静下后,那表情不要太苦涩了。
可即便知道这很有可能就是中原故意做出来的效果,李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感激涕零了。
这一起一落,一悲一喜之下,李祘还能撑得住,可见他身子骨真挺好的。
“大王……”
领议政蔡济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阵子李祘受了怎样的折磨,他这位朝堂领袖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他自己也是当中的推手,是坚持主张李祘入朝中原的一派势力之领袖。
但这一点上蔡济恭认为自己真的问心无愧。
如何能因为私情而坏了社稷江山呢?
李祘的年纪并不很大,先前的乾隆皇帝五六十了还能生儿女呢,李祘哪怕没有现在的这颗独苗,也不意味着他今后就不能接着有孩子了啊?
比起将整个朝鲜搞得国不是国来,两权相害取其轻,蔡济恭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但现在这事儿翻篇了,没有了当务之急的朝鲜大王,回过头来铲除掉境内所有的良种,这都是小菜一碟。
甚至群臣也会乖乖的听命行事。
谁叫此前闹出的乱子着实太过骇人了呢。
而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是何等样的,那也只能看李祘的心胸了。
不过现在看……,情况还好。不然李祘怎么会把他招进宫里呢?
“承旨。”
“在。”一旁的李书九应道。
他是李朝的宗室,这不过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一些。当过官,但没几年就因人弹劾去职。
乾隆五十年的时候,重新出仕,成为李祘身边的“抄启文臣”之一,深受李祘宠爱。
抄启文臣是李祘为了揽权而搞出的一个设置。
在朝鲜被称为内阁。
从本质上讲,它也比较贴近于明朝的内阁,虽然从职务品级上说,这玩意儿跟赵亮身边的秘书监更接近。
“把东西端上来,请领议政过目。”
“是。”
李书九转身下去了。
接着就带着朴齐家、柳得恭二人,各捧着一盘子,来到了蔡济恭身边。
后者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三人捧来的盘子里装的明显就是中原那位赐下的东西。
李祘闭上了眼睛。
盘子里的东西想要看过一遍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翻动书页的声音。
等到华灯初上,蔡济恭方才停下了翻动,但整个人呆呆的坐着,良久不动。
渺小的本土,庞大的殖民地,海外领地,这是一种颠覆性的认知。
“看了这些,领议政做何感想?”
“臣……,感想很多。若是没有聊错,中原那位将会与欧罗巴,开战!”
那么详细的资料,法兰西国刚刚发生动乱,这边就已经有了信,要说中原那位没存下小心思,蔡济恭一百个一千个不信。
“领议政是南人,多年来一直对多为南人的一神教徒曲加庇护,想来对欧罗巴更有认知。”
这也就是李祘不计前嫌第一个把蔡济恭召入宫中的原因。
后者脸上立刻露出苦色,自己是包庇了不少信徒,但那一是因为大家都南人,二也是因为李祘本人的态度,这可并不意味着他蔡济恭就有多么的了解欧洲啊。
一神教算是在李祘时期正是传入朝鲜的,而且没几年就发生了一系列逮捕信徒的案件,如乙巳秋曹摘发事件、丁未泮会事件、辛亥珍山事件等。
李祘虽也视一神教为“邪教”,但始终没有展开大规模搜捕与镇压一神教的行动,他反复强调“正学明则邪说息”,认为“予意则使吾道大明,正学丕阐,则如此邪说可以自起自灭”,他把一神教看作是陆王心学、佛教道教一类,认为无需厉行禁止,只要儒生熟读儒家经典、不看杂书,便可迎刃而解。
事实上当时的一些朝鲜学者在接触一神教之初,还真就抱着“补儒”的念想的。
不过补这补这人就补进去了。
所以,尽管当时不断有大臣上疏请求镇压一神教,李祘都不予受理,只在有告发的情况下财加以惩治,并尽量避免事态扩大化。
“大王怕是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