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皇女正捧着一本书轻声诵读着。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弃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说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为,如此者身危......”
夏极知道这本书,这是《权道》的开篇,是从臣子的角度来阐述了伴君之侧的危险,其中心思细腻,用谋复杂,欲要用权,先知其难。
这本书册作者已无从考察,但该是上古时代某位大家所著,流传至今,也是仅有皇宫才有的独一份孤本,毕竟研习权谋之术不是普通人可以进行的。可惜的是,这样的一本书册为自己提供的技能珠却只是蓝色,想来是太过拘泥于权谋之道而落了下乘。
夏小苏诵读认真,全神贯注而无杂念,显然是心境已经开始有了转变,夏极有些欣慰地舒了口气,然后也不打扰九皇女,只是自顾自走到较远的书架边上,抽出第一本面前的书册,直接诵读了起来。
在这大雪的乱都,动荡的格局,山雨欲来,而内里又有敌人隐介藏形,只是不择手段地用着暗探来挑起是非,却怎么都不显身。
但这般的乱局里,皇子与皇女却中进行着晨读,诵书的语调不急不缓。
诵完了两本书,夏极的手正要抓向第三本,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把才抽出半截的书册又压了回去,转身走到门前,又轻声打开门扉,夏小苏诵读的格外认真,她甚至已经彻底投入而不被自己所影响。
屋外,走来的侍卫看到皇子出门,便是半跪在雪地里,扬声道:“启禀...”
才说了两个字,夏极猛一抬手示意他打住,然后指了指院外。
那侍卫会意,便是起身弓腰走到了院外,夏极也随之走出,他不愿打扰小苏念书,就如同那两年时光里,九皇女也常常拎着饭盒站在门外,等他诵书结束,才装作刚刚来到的模样。
庭院落雪,拱门处,侍卫再度跪下,汇报道:“启禀殿下,雷音寺遣僧人前来,请还悲空神僧的念珠,禅杖以及舍利子。”
夏极愣了下,问:“那念珠,禅杖,舍利子在何处?”
侍卫道:“已由公公收起,放在皇家兵器库中。”
夏极道:“取来,然后让雷音寺僧人来见我。”
“是,殿下。”
片刻后。
悲空的念珠,禅杖,舍利子已经托盛于锦绣长盘上放在了藏经阁的屋檐下。
而一个穿着袈裟的笑面僧人也随着侍卫从远处而来。
侍卫在门前,那笑面僧人道了声谢,然后就入了拱门,看到正盘膝坐在屋檐下,左手把盏饮茶的年轻皇子,笑面僧人道了声:“老衲闻空见过七殿下。”
夏极道:“和尚为何而来?”
闻空道:“为念珠,禅杖,舍利而来。”
夏极问:“出家人也有所持么?”
闻空:“出家人也需生活在这世上,自然有所持,此三物本就是我雷音寺所有,还望殿下能归还。”
夏极直接道:“鬼方攻城你们不在,祸乱皇城你们就来了?”
闻空道:“师兄闲云野鹤,许久不曾归寺,所作所为与雷音寺并无关联。”
夏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这么说,禅心还能稳的住么?”
闻空平静道:“老衲未打诳语,禅心自然不会动。”
夏极道:“和尚见过自己的心么?”
闻空摇摇头。
夏极问:“没见过,怎么知道不会动?”
闻空反问:“那殿下见过吗?”
夏极道:“见过,不仅见过,我还能帮和尚画出来。”
闻空愣了愣,旋即笑着摇摇头,这殿下固然诚心诵经两年有余,又有禅心而破了苦海,但心之为物,虚无缥缈,捉摸不透,怎可能画出?
禅心更是玄之又玄,常常是苦思冥想求不得,蓦然回首却已经顿悟,百尺竿头无处去,再进一步见禅心。
这等心,如何画?
夏极见他不以为然,便是道:“若我画不出和尚的心,这三物原封不动直接归还。”
闻空面带微笑,道了声:“善哉。”
夏极道:“但若是我画出了,和尚又欲如何?”
闻空道:“殿下欲如何?”
夏极道:“雷音寺还有几本古代秘藏?”
闻空道:“秘藏从上古流传至今,遗失极多,殿下既已看过《现在如来经》,《过去燃灯经》,那便还剩一本《如来宝相秘藏》。”
夏极道:“那就用这本书来换念珠禅杖舍利,我只看三天就可归还。”
闻空暗暗舒了口气,他还以为这殿下不仅要追着问悲空的事,还要问这幕后的因果,但这些事他确实不清楚,而且牵扯很大。
他想着这三物事关重大,涉及法器必须要回,于是道:“参阅秘藏的条件便是破了苦海珍胧,殿下既然破了,那么老衲可以禅心起誓,与方丈商谈借书事宜。”
夏极这才点点头,然后招手道:“和尚过来,我帮和尚把心画出来。”
笑面僧人略带好奇地走到了这位大商七皇子面前。
夏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凉了。
但他左手轻轻一握,九阳真气产生的高温几乎瞬息就让茶水蒸腾起了热气,发出于沸如鱼目微微动的声响。
下一刻,夏极左手一扬,这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闻空的脸上。
闻空猝不及防,只觉眉心火辣,双眼一痛,他脸上笑容全部消失,勃然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