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将书扔到一旁去,咯咯笑道:“我也不喜欢看,不过是装样子罢了,你也喜欢读书么?都读什么书?”
小朵便是笑道:“说出来怕吓着姑娘,我喜欢看的是话本小说戏本子什么的,我娘不让我看,都是偷偷看的,被抓着大不了打两下,总比念这些迂腐文章有趣的多。”
少女不由点点头,拉起她的手道:“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也没有问我,刚才亏你相助,本应先请教尊姓大名的,是我的不对,还望你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见怪的,你是不是只带了两个丫鬟出来?要不要我去通知你家人一声?”小朵关切问道,又忘了问人家姓名一事。
只听那少女噗嗤一笑道:“你这个人倒是实在,在我眼里,竟是带着十分傻气的,也不问问我姓名,也不质疑我在撒谎,就这么心甘情愿花一百两为我买药,不怕我是个骗子么。”
小朵憨憨一乐:“世上哪有那么多骗子,就算你真是骗子,我也心甘情愿,你这病总不是假的,我没告诉你,我是个马医,家传的手艺,虽然不会治人,可还是能瞧出是真病还是装病的。”
“我叫钟灵秀,你呢?”少女终于得机会说了自己的名姓来。
“种小朵,咱们一个姓呀。说不定是亲戚。”小朵大笑道。
结果再一对,原来一个姓钟,一个姓种,并不一样。
钟灵秀面色变的伤感,长叹一声:“我就知道,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哪里会有你这么好的亲戚。”
“见面三分缘,咱们现在就是亲戚了,除非你嫌弃我,我可不会念大学,只会讲粗俗笑话儿!”小朵笑道。
钟灵秀这才重新绽露笑颜,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问她几岁,哪里人,家里还有谁,现在干什么,连有没有人家这等私隐事也要问上一问。
小朵是个没心计的,认定这钟灵秀是个可怜人,便秃噜秃噜全说了。
钟灵秀听完,眼圈子发红,点头道:“原来你也是个没爹的孤儿。咱们也可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也没有爹爹?”小朵吃惊问道。
钟灵秀展帕子拭泪,呜咽道:“我却是连母亲也没有的人,只我孤零零一个人而已。”
小朵闻言心酸,展臂将她抱住,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哭,你比我长两岁,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你就是我亲姐姐,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当真肯认我这个姐姐么?”钟灵秀哭道。
“姐姐,莫哭,你要是愿意,这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去,这里再好,终不及家里温馨,咱们就住一间屋子,晚上好说悄悄话儿,我还藏了两三本话本在床底下,咱们一起看?”小朵抱着她,给擦眼泪,笑道。
钟灵秀眸光闪一闪,呜咽着摇头:“我是走不了的,能有你这句话也是开心了,就是现在死了,也算是享受过人间亲情,也能瞑目了。”
小朵大吃一惊,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走不了?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难道解决不了么?”
钟灵秀便又哭道:“我得了这种病,自知万无活路,便变卖家产,带着两个随身小丫头子各处游玩,借以了却残生。走到此处,已经是身无分文,不光没钱买药,连店钱也是付不出来了,只求死在这里,两眼一闭,随它去就是了。”
小朵哈哈一笑:“我当什么事,原来不过是欠钱,我替姐姐付了便是,你若是愿意,我这就去结清店钱,咱们回家去住。”
钟灵秀也不说可否,一味只是哭。
小朵忖度她必是心中愿意,只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替好付这店钱。
正好此时,丫头煎好了药,捧进来,小朵便起身让丫头喂她喝药,自己走到前面来,问掌柜的,这位钟小姐欠了多少店钱。
掌柜的先是怔了一怔,旋即朝他一拱手,说是进去找人算一算。
小朵便呆在柜台上等他,须臾工夫,这掌柜的转回来,手里多了一本账簿,打开来给小朵瞧看,拿过算盘一算,竟然有三十四两之多。
小朵身上钱不够,拉过种承志来,管他要卖兔毛的钱。
种承志不肯给,说这个是要入帐房的,不能花。
小朵要不着,朝他翻白眼,解下自己脖子上自小戴的一块金锁来递给掌柜的,陪着笑脸央求道:“还差些,先把这金锁撂您这儿,待我回家拿钱来,再赎回去,您看行不行?”
掌柜的拿着这金锁反复瞧两遍,点头笑道:“姑娘这金锁不像是普通的民间之物,也值这店钱,既然如此,就这样罢,我相信你。”
小朵忙施礼谢过,冲种承志扮个鬼脸,欢天喜地奔到后面去,告诉钟灵秀她已经结清了店钱,又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道回家。
钟灵秀流着泪答应,小朵见天色已晚,也不及安慰她,便急急忙忙与两个小丫头子收拾些随身之物,搀着她出来上了马车,直奔家里而来。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黑,院子里燃起了灯笼。
全儿和有礼却是早就已经回来,正在院子里讲论着今日考的试题。
令氏担心小朵,也不肯回屋,搬个摇椅也在院子里坐着,听着他们俩个讲论,不时朝门外瞧看。
一时听见外面骡马叫声,倒是有礼一下窜起来,说一声:“朵儿回来了。”便往外跑。
全儿伸手指着他背影,摇头笑道:“我说怎么讲的语无伦次,半天对不上一句来,原来心思不在这上头,竟想着我妹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