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甚至还道:“即便是在官宦之家,织金的衣料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比方说,九姑娘和十姑娘,两位都是庶出,又没有上册子,所以两位姑娘眼下是不能使用织金衣料的。等两位姑娘正式登上了宗谱,那个时候,两位姑娘才可以使用织金锦缎。”
谢嬷嬷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比方说,文九姑娘和文十姑娘都是婢生子,她们的生母属于姬妾一流,虽然享受着妾的待遇,但是并不是正经的妾,没有上文书。将来她们取名上族谱的时候,她们是不可能记在自己生母的名下而是记在别人的名下的,就好比是小文曲氏。
如果她们到出嫁都没能上族谱的话,那么她们就不能算是文家的姑奶奶,只是放出去的奴婢之女,也不可能拥有身份文书。而没有身份文书之人,无论男女都不算良民。
这才是命运中最残酷的部分。
好在九姑娘和十姑娘都是有数儿的,所以以前她们巴结着自己的嫡母嫡姐,而现在则巴结着小文曲氏,除了因为对方的地位,更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九姑娘十姑娘都躬身受教,而王雪雯却白了脸。更让她恼怒的是,侍女堆里面传来的嗤笑声。
谁都不是糊涂虫,也没有人是笨蛋。
即便是谢嬷嬷根本就没有看王雪雯一眼,也没有提及王雪雯一个字,却是字字句句地扎在了王雪雯的心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谢嬷嬷话里话外说的真正不懂规矩的人,正好是王雪雯。
今天,只有王雪雯穿了一身大红织金锦缎镶边的雪青色褙子。
而王雪雯的身份比九姑娘十姑娘更低,这两位姑娘都不能穿织金的,王雪雯又哪里有这个资格穿的?
谢嬷嬷说过了九姑娘和十姑娘之后,又委婉地跟文珺表示,希望文珺不要太过简朴。要知道,她可是在场的姑娘小姐们中地位最高的一个。如果她都那么简朴了,姐妹们也不好越过了她去。
文珺听了,心里十分不舒服。
对于一个葛朗台来说,节俭才是王道。尽可能地缩减开支,尽可能地将每一分钱都省下来用在刀尖上,比方说买地买庄子这类可以带来收入的产业,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下一个年度得到更多的收入。
对于文珺来说,家里原来的衣裳份例本来就够多了。就文珺自己而言,她都恨不得自己一年就只做三套衣裳就算了。
但是文珺也知道,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就是文家的丫头们每年的份例都不止这些呢。作为主子,文珺当然要有主子的排场。如果做得太过的话,不用等上面开口,就是文珺自己身边的那些丫头们就能够让文珺的节俭计划崩于一溃。
努力了这么久,文珺也就让自己的拥度刚刚给姐妹们持平,饶是这样,她还要隔三岔五地检查,以防自己的丫头们做了多余的事情,让自己的用度超过了自己的预算。
看来,对于葛朗台一族最大的惩罚并不是让他们看着一座座不输于自己的金山堆在面前,而是让葛朗台们知道,这些金山是属于他们的,每日流走的黄金也是他们的,并且他们还无法停止黄金的流逝。
至少,现在的文珺就觉得自己非常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