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老爷的心中有太多遗憾,他交代完儿子们,等兄弟和侄子们进来,苦笑道,“我怕是要连累两个侄儿了。”
钟三老爷虽然说了那样的话,可自己的亲哥哥要走了,他自然深觉苦痛。
“别这样说,”钟三老爷拉着他的手,“咱们兄弟三个,你最有本事,这些孩子,哪个在你这里少占了便宜,你别这么说。”
钟七爷和钟八爷去了皇城,钟二老爷给他们贴补了不少银钱,这可不是虚的。
钟大老爷也是一样的难受,他比这个弟弟大了三岁,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弟弟会在自己前头走了。
难道过继给了大房,也染上了大房老太爷的病症吗?
早知如此,过继什么啊,大房有他们供养,不都是一样的吗,何必把他过继了去!钟二老爷笑了笑,道,“本来就是一家人,我去了,他们兄弟也会相互扶持的,这不是大事。”
钟三老爷叹气,只是抓着他的手臂。
孙氏在旁边瞧着,心想,自己这位夫君,小时候被过继给大房,明明有亲生的父母,却不能喊他们爹娘,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格外在意兄弟情分。
可是孙氏心想,除了他,这个家里还有谁像他这样在意兄弟情分。
若是有,老宅那边怎么会闹得那样难看,老二和老三爷从来对他们母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叫什么事儿呢。
一屋子的愁云惨淡,钟二老爷絮絮叨叨地和兄弟们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
钟大老爷唏嘘道,“你不知道,娘她心里其实后悔的,她后悔没有劝住爹,老二,你别怪她。”
钟二老爷其实明白,自己虽然过继给了大房,也只是不能喊爹娘罢了,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别人都说,长子要继承家业,幺子则最得父母疼爱。
那他在中间呢,他被过继给大房的时候年纪还小,可那个时候起,他和父母家人之前便多了一层隔阂。
他心中有怨恨和不满,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难以释怀,就算在临死之前听到了三弟这样说,他还是想问问,为何当年一定要把他过继了呢?
那时候大房已经没有人了,即便不过继,他们也可以给大老太爷祭奠,叫后辈们世世代代记着他。
钟二老爷已经没有人可以问了。
他当年问过发妻这个问题,他的发妻温柔体贴,治家手段也十分漂亮,给了他最大的慰藉,他因此更喜欢前头三个儿子,可惜他们三个都不像发妻。
至于孙氏,他们夫妻两个过的日子,可以说是在凑合了。
对钟锦他是有些亏欠的,但自觉这亏欠也不算太多,算来算去,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明白。
“算了,也没有什么好怨怪的,”钟二老爷道,“我也拿了最多的好处,要是现在说怨怼的话,那也没脸。”
他有些累,没有再说什么,自觉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之后又看了看几个孙子孙女,叫他们好好读书,日后给家里考功名,然后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直到第二天中午,钟二老爷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钟锦听到这个消息,腿一软跪倒在院中,浑身颤抖,关盼赶紧扶起他,说道,“起来,去给爹磕头。”
钟锦吸了口气,扶着关盼的手起来,两人进了堂屋。
女眷们都在外头待着,钟锦去了里面。
孙氏和钟溪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关盼也在一旁默默垂泪。
只是她的伤心并没有旁人那么多,关盼没有想到,钟二老爷竟然说走就走了,他的病说是大老太爷也有的,不知道钟家还有其他人有没有这病,钟锦,她的孩子,她心想,他们该是没事的吧。
屋里头乱着,二太太家的两个倒是还好,年纪都不小了,三太太的静娴和她的积玉也受了惊吓,这会儿哭得不停,几个侍女都哄不住,只能把人送过来了。
关盼抱着积玉,积玉嘴里只会喊爹娘,静娴拉着关盼的衣摆,道,“婶婶,祖父他睡着了,他什么时候起来。”
关盼摸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你娘呢?”
关盼问。
小姑娘四下看了看,静娴的乳母说道,“回九太太的话,二老爷才走,外头那个贱蹄子就打发了人过来,说她肚子里也是钟家的孩子,她要来给二老爷戴孝。”
乳母拉着静娴的手,一时十分气愤,道,“我呸,那样的贱妇,怕是要脏了二老爷的眼,三太太正伤心,被这事一气,便亲自过去收拾人了,绝不让她出现在钟家。”
关盼倒是没想起来还是这一出,道,“哪里值得三嫂亲自过去,你叫上家里的婆子,叫她们过去,把赵氏送到庄子上,叫三嫂赶紧回去,别气糊涂了。”
赵氏肚子里的是钟家的孩子不假,不过现在可不是叫她回来的时候。
钟二老爷缠绵病榻,也不见他心软许人进门,他老人家的意愿,家里头还是要遵从的。
静娴已经能够听懂大人说话了,关盼听到她问,“婶婶,外头那个是我弟弟吗。”
关盼心说自己也糊涂了,怎么在孩子们面前提起这事儿。
倒是乳母习以为常,说道,“姑娘是正室嫡女,旁人不能比,姑娘别听这些事情。”
静娴闻言,便不再多问。
积玉在关盼怀里安静了一些,看关盼总是不理会他,又哭闹起来。
孙氏稍稍回过神,看见孙儿在哭,也是十分心疼。
她过去喊了积玉一声,积玉回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