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笑声。
雷漠知道那是幻觉,麦加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们之间隔了很多道墙。
景寒关门那一刻的侧影隐约在眼前,她并非不情愿,也许,偷听的时候最担心麦加的是景寒,麦加在她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分量,雷漠能感觉得到。
有些事就是这么不知不觉地在发生着,无法阻挡,也不可逆转。
雷漠平静地接受内心缓缓涌入的怅然若失。
和景寒的感觉是从最初的那句承诺开始的,他说过不会离开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保护她,就像她曾经不顾性命救过他一样。可是,关于爱情,他们究竟又懂得多少?只因他们在生与死的较量中一一相遇,便难以分辨爱和爱情的真实模样。雷漠坚信他们都深爱着对方,景寒、麦加、度恩、希罗,或许还有査吉,一种难以割舍的如火如荼的情感纽带牢牢地圈住了彼此,只因此生间,不会再有人像他们这样一路成长、生死与共。
可是,爱是爱,情是情,爱加上一个情字,也未必等于爱情。
他们是否只是一群在青春末路的十字路口不小心迷了路的小孩?生死与共终究只能磨砺他们的意志,对于情感,他们依然懵懂无知。
神明们没有情感,也不会教他们如何面对人类的情感。
对他们几个而言,最危险最不可知的较量也许并不是修为和法术……纽带的张力感正在与日俱增,否则,大家不会那么想要彼此靠近。竭力维系纽带的背后是深埋于心底的脆弱,因为大家都与初时不同了,感情也势必不受控制地发生着变化。
谁也无法抗拒这样的改变,等到有朝一日,那感觉再也无法被遏制而骤然苏醒之时,纽带就会瓦解,他们终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么想。实在太过于悲观。
可是,没有一个塔罗师能够逃脱预言之命。
雷漠希望自己可以出一次错,至少在这件事上的直觉不要那样敏锐。
度恩和希罗会谈些什么呢?
想到那个女孩,他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那感觉和对景寒的怅然若失完全是两种体验。那种痛是刺骨的,尖锐的,无时无刻不晕染出终将永远失去的绝望的黑暗,可是,他一直在向往那片黑暗,从第一次在大街上捡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无可救药地向往着……雷漠闭上双眼,盘腿坐在床头,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与情感的杂念共生,不再逃避,唯有突破那张女教皇才算是真正的进阶,原来。当初上山前没有做到那一念就是对她的那份感觉,而今,她蜕变已成,他也因此而变成了吊人——在他们双双沉沦在海底苦修磨练的夜晚,曾经赖以屏蔽隔离的磁场被彻底打破了,雷漠终于看清了那张女教皇,究竟代表着谁。
回不去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头。
这点,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清楚。
除了继续压抑,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而这样的痛苦,竟然也是一种安然的幸福,至少,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因为,纽带还在,他们几个之间的爱也依然在那儿。
真的只有月相之女才有灵魂的“暗月期”么?
雷漠不禁回想陪伴她所经历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也在沉沦,一直沉,一直沉,至今都未曾浮出过海面。也许,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暗月期”,遇或不遇,只是一个时机问题。
思绪走到此处便断了余音。
必须在离开之前找回炫金塔罗的能量场,否则……
没有否则。
雷漠对自己说,他一定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 ……
“想喝点什么么?”
“不用了。”
希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瓶气泡果汁。
度恩站在茶几前看着希罗俯身开冰箱的背影,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无法离开她,有时候,会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度恩环顾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走进她的房间。
希罗的房间比他们都要大一些,有独立的厨房和客厅,淋浴也是分开的,看得出她很少用,反倒是有浴缸的那间浴室里整齐地挂着浴巾和洗漱用品。
“还是喝点果汁好了。”
希罗把饮料放在茶几的一角,示意度恩随便坐。
度恩显得有些拘束,也许是他们太久没机会单独在一起,希罗感觉到他浑身冒汗的紧张,其实,她也一样,只是彼此紧张的缘由,或许不同。
度恩没有打开果汁,只是沉默地看了它一会儿。
他是否把那瓶果汁当做她了?还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去看她呢?
未明的怅然若失默默滑进希罗的心底,那个热诚、开朗、喜欢她喜欢得好固执的男孩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心事重重,却无处可诉,显得很孤独。
“怎么了?”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他们之间,似乎主动的永远都是他。
“没什么,只想单独跟你在一起,和你说说话。”
她下意识地靠近他,紧挨着他的身边坐。
“度恩……”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捏在心里,生怕她会突然逃走似地发紧。
“别说话,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静静地,和我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不再说话,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凝固了,然后,悄无声息地破碎。
“我差点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他摩挲她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那四个小山丘,哽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