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操要逃离战圈的时候,一箭忽然袭来,直中战马右眼,饶是大宛良马,也是强弩之末了,遂扑倒不起。眼看曹操命在旦夕,一骑忽然赶来,下马扶起曹操,急道:“父亲,快骑我的马离开!”
原来是曹操长子曹昂见父亲危难,急忙赶来救援,曹操也不废话,立刻换马,然后反身朝曹昂伸手道:“上来!”
曹昂却道:“此马不比绝影,无法承受两人之身,父亲先走,容我断后!”
曹操眼见追兵已至,看了长子一眼,终是再没说什么,驱马狂奔而走!
又是一阵乱箭,曹昂没来得及做任何事便死于当场。
不远处,北地枪王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无丝毫波动,只是缓缓地放下手中三石弓,轻声道:“曹孟德不愧是曹孟德,虽见你溃败仓皇而逃,却不见你山崩于前。”
北地枪王扯碎了“曹”字大旗,安营淯水河畔,一人独骑停在曹军败退的地方,虎头金枪与河面持平。
一个容貌儒雅之间带分阴鸷的士子轻轻跟上,提醒道:“将军不追过去吗?”
张绣回头,眉宇间带着勃勃英气,微笑道:“文和料敌决胜,不输曹操荀彧,你说追,我便追!”
贾诩没有表现出丝毫受宠的感激涕零,而是叹息道:“恐怕此时追过去已然迟了,曹孟德但有喘息的片刻时机,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绣嘴角轻勾,带分玩味道:“围城打援是军师给定的,只是没等到曹操出兵徐州,叔父就迫不及待的死在了穰城,攻下宛城,算是叔父拼命、我流血的结果。曹操却霸占了我婶母,刘表也没有一丝一毫出兵的意思,如果刘表此刻还想坐山观虎斗,那我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贾诩倒也敞亮,说话丝毫没有遮掩,“将军还想前面会有刘表的大军伏击?若真是如此,刘表也就不是刘表了!”
张绣收敛笑容,叹气道:“放虎归山,荆州的气量还真是不小。”
贾诩冷笑道:“刘表区区竖子,焉能不做寸光之鼠!”
一阵冷风袭来,贾诩下意识的裹了裹领口,下一刻,便见一骑挺枪而出,寒刀一般的光芒狠狠的刺向了淯水对岸,随后便有百骑紧随其后,呼啦啦卷起千堆雪。
“刘表固然不可能派兵伏击曹操,曹操给他的心理压力,怕是他都有些难以支撑,更何况就是他想,荆州那些敝帚自珍的世家们也不会出力的。”张绣笑容间有分阴冷,突然回头问道:“可若是换了刘备呢?”
贾诩眼中阴晴不定,只是吩咐营中士兵整好行装,至于是准备前进还是撤退,贾诩没说,他只是冷冷的盯着百骑消失的地方,又抬头看了看阴霾不止的天空,然后就下马温酒去了。
“刘皇叔天下英雄,他应该会来,但派兵埋伏伏击曹操……如果他真的做了,我也就更不希望咱们最后投诚他们。”贾诩低声说着,也不管张绣明白与否,径直去了。
张绣低头沉思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拨马而回。
淯水河的另一岸,曹操军并没有败逃出多远,而是立刻整备兵马,戒备张绣趁势掩杀过来。
片刻之后,各营军马便已经稳住了阵脚,典韦一身血污回营,得到曹昂的死讯,跪地请罪。
曹操扶起典韦,脸色也一样沉重,“此次战败,是操一人之罪,跟你等无关,从今日起,军营之中不得狎妓,违者立斩!操今日以发代首,削发明智!”
佩剑如一泓秋水,明晃晃一道剑光闪过,曹操发髻散乱,乱发当空。
曹营将士无不动容,轰然跪倒在地,“谨遵明公号令!”
声势之大,似乎就连淯水另一岸的张绣都隐隐听到,正如贾诩所说,给了曹操片刻喘息之机,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任何人败给曹孟德,都不是侥幸。
而曹孟德败给这争雄天下里的任何一人,也都不是侥幸,这世道凌乱至今,能称雄一方的无不是人中龙凤。
曹军未能等到张绣挥兵杀来,曹操便令曹军稳稳的退兵,望着宛城的方向,不日必将再度攻来。
中军大帐之内,年幼还不过十岁的曹丕,仍旧有惊魂未定之感,瑟缩在塌上,亲兵们死活上不了车驾。
典韦将从亲兵那里听到的这个消息禀告给曹操的时候,曹操正谈笑风生的跟匆匆赶来救援的荀攸自嘲着自己贪色败绩的教训。
听到曹丕死活不想上车驾的消息之后,曹操脸上还带着笑,让典韦带自己过去。
掀开大帐之后,曹丕看到曹操进帐,两只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曹操本来还带着笑的面容刹那间冷下来,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提起惊愕得连哭都哭不出的曹丕出了军帐。
“你大哥已经死了,以后你要替他好好活下去,再有这个样子,就给我留在这里,不配做我曹操的儿子!”
曹操拖着曹丕扔在帐外的地上,冷冷的看着,完全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做曹孟德的儿子,容不得眼泪,自己跟上大军,若是跟不上,也不必跟着了!”
曹操话音未落,便转身离去,只剩下暗夜之中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曹丕。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军真的开始缓缓开动,年幼的曹丕咬了咬牙,一把擦去了还没有流出的泪水,大步赶上大军。
暗中观察的典韦这才默默点了点头,护着曹丕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