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离开堂屋没多久,秦淮就以“闻秦家贡枣已久,有意见识一番”为由,在秦老爷子和秦河的陪同下,来到了秦家老宅。
自从秦老爷子苗老太搬走跟秦笑笑一家住,老宅已经空了五年了。房屋少了人气便容易破败,即便平日里仔细维护着,也还是显得萧索。
眼下老枣树的叶子几乎掉光,光秃秃的看不到一丝绿意,从树干处依稀能看到被雷劈开的痕迹,为老枣树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是什么?”秦淮略过了老枣树,看着墙角处一高一矮的两个造型奇葩的小屋子,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东西做什么用,便问起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未语先笑,眼里透着浓浓的怀念:“这啊,是我孙女让她爹给砌的羊圈和狗窝,她养了一头羊一条狗。”
起先这羊圈和狗窝不长这样,是秦笑笑中了八十八两银子的“巨额”彩头后,撒娇卖乖闹着让秦山把四处漏风的羊圈狗窝扒了,重新砌了新的。
秦山一个大老粗砌的羊圈狗窝能有多细致,最后是秦笑笑端着小马扎坐在边上当“指手画脚”,才终于呈现秦淮看到的模样。
至于大黄和咩咩满不满意,小丫头认为它们满意就行了。
秦淮命人查过秦家,知道有一羊一狗陪着秦笑笑长大。听得秦老爷子的话,他能想象出三四岁的小娃娃为了这羊圈狗窝怎样劳心劳力,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很有趣。”
他的目光落在羊圈门口处那个小小的手印上,边上还有一个羊蹄印。他控制不住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脑子里满是小丫头满手泥的对着一头比她还要高大的羊嬉笑的画面。
矮矮的狗圈门口,同样印着一个小手印和狗爪印,见证着那一段天真无邪的时光。
“这是……”秦淮看到屋檐下的墙壁上,上下并行着两列黑色的线段,旁边能看到模糊的黑色小指头印,心里不由得一动,这痕迹很像幼时秦老夫人给他身高用炭棍描的记号。
秦老爷子深深地看了秦淮一眼,意识到他到老宅见识老枣树是假,想看看孙女成长的环境是真。
他眉目微敛心里有了思量,语气如常的说道:“笑笑和三宝比身高,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量一次。”
说罢,他指着右边的那一列说道:“这是笑笑的,她比三宝长得快。”
那时,三宝总也比不过仅仅比大半岁的秦笑笑,甚至为了长得快长得高好保护秦笑笑,硬生生的多吃了一碗饭,最后撑的肚子疼。
这样的经历对大人们而言很好笑,对三宝来说却是他对秦笑笑毫无保留的爱护。
看着那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秦淮的手再次放了上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轻更小心,害怕破坏了唯一能让他看到秦笑笑成长的见证。
接着,他又发现了角落里摆放的几件秦笑笑用过的旧物件:断腿的小马扎,锈迹斑斑的小锄头,破了个大洞的小背篓……每一件都在诉说着充满童趣的、他所不知道的故事。
秦淮站在落满枯树枝的院子中央,目光在每一寸土地上、每一个物件上滑过,似乎能够穿越时光,看到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在这个小小的宅院里,渐渐长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幼儿,又从幼儿变成活泼可爱的孩童,洒下了一地的欢声笑语……
最终,画面定格成那个肖似自己的小姑娘,他恍然间回过神来,巨大的遗憾蓦地在心间翻腾,让他险些在秦家父子面前失态。
从老宅里出来,秦淮到村子里转了转,想知道秦笑笑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一路上,他很直接的向秦老爷子询问了秦笑笑小时候的一些事,仿佛不觉得这样多么奇怪。
秦老爷子竟然也没有糊弄他,拣着一些能说的事说了一番,“不经意间”夹杂着对秦笑笑的吐槽,呈现在秦淮眼前的就是一个胆大调皮,有几分任性的小姑娘。
也只有在被人悉心疼爱呵护的孩子,才会养成这样的个性。
一时间,秦淮不知道是该心酸,还是该庆幸,心里对秦笑笑是否愿意认祖归宗这件事也愈发没底。
就在一行三人绕着村子转的时候,心生不安的秦笑笑提前结束了垂钓,让雪丫和胡晴晴陪着那几个姑娘,和三宝先行回来了。
路上,两人遇到了几个村民,相互打完招呼,她走了老远,徐徐的寒风携着几人的议论飘入他的耳中:
“确实太像了,你们说那位秦大人该不会真是笑笑的亲爹吧?”
“不好说,秦大人是大官,不可能嫌孩子多养不起,大老远的从京城把孩子丢到咱们这儿来吧?”
“嗯嗯,说的是,虎毒还不食子呢,我看秦大人挺正派一人儿,实在不像干这种缺德事的人。”
“……”
秦笑笑面无表情,闷头往前走。
七年前,她就是这样知道了自己是秦山捡来的事实。
“笑笑,他们胡说八道,你不要信!”三宝沉着脸,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笑笑是大伯的孩子,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秦大人怎么会是她的爹呢。那几个人定是嫉妒大哥中了举人,嫉妒秦大人上门道贺,故意散播这样的谣言,实在是太过分了。
“嗯,我不信。”秦笑笑长长的舒了口气,一脸轻松的拍了拍三宝的肩:“你也别气了,不管外人怎么说,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永远不会变。”
三宝一听,仔细的看着她,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真的?你真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