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霞西挂,日头西斜。
那颗高悬天边的炽烫火球,正不停的散发着它最后的光与热,炙烤着身下满目疮痍的河山。
“咯吱吱……”
老旧的驴车碾出两条辙印,远远的从天边蜿蜒而来。
清脆的铃响,在这夕阳下显得格外苍凉。
而在驴车后面,还有许许多多,正不停赶路的身影,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原来这是一群逃难的人。许是经过了烈日的灼烤,这些人,早已分辨不出他们原来是何模样。
一张张黝黑乌红的面孔上,全都沁着油光,染着灰尘,蓬头垢面,脏乱油腻的发丝下,是一双双麻木茫然的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踩着脚下的影子,正不停歇的走着。
除了偶尔冒出几声孩子的哭叫和驴马的叫声外,剩下的,就只有车轱辘不住转动的声音。
列强寇境,神州蒙难,天下之大,又要何去何从?
不知啊。
这条路上,留下的辙印可不止一条,深浅不一,新旧不一,像是一条条纠结的黑蟒,一直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看来,这些日子,不止他们走过这条路。
“啊!”
一声惊呼突的打破寂静。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正神色惊恐的指着道旁,就见那林荫下,竟是挂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首,男女皆有,被剥的赤条条的,像是被乱刀砍死的一般,体表早已发黑发紫,外翻的伤口处正滴淌着浑浊的尸油,招惹着蝇虫,散发着阵阵恶臭。
“别指了,快走!”
一旁的汉子有些惊惧的招呼道。
所有人都远远绕开。
可走了没多远,忽听林中步伐声起,随后涌出四十来个头裹红巾的人,手持长矛大刀,一时间呼喝四起,惊的一群百姓惶惶不安。
“都给爷爷站住!”
但见为首那人,生的是豹头环眼,满脸横肉,面黑如铁,右额额角还落着一大片的青记,腰粗背阔,活像个屠户。
他说了一声,这些逃难的百姓果然是不跑了。
“你们都是从天津出来的?”
汉子又咧嘴问道。
一个老汉颤颤巍巍的应道:“回大爷的话,我们都是天津城边上的村民!”
“嗯!”
九环刀,阴鸷的目光只在人群里飞快一瞄。
“你们这里面有教民么?”
他这一说。
那老汉忙道:“我们都是庄稼人,平日里肚子都填不饱,哪还能信那洋毛子的东西,大爷您行行好,放咱们过去吧!”
“你说了可不算,我得自己找找!”
黑汉说完,大步朝着人群就走了过去,眼神瞧上个女人,抬手一指。
“你怕什么啊?难不成你是教民?”
“大爷,你放过我媳妇行么,我们都是庄稼人,不是什么教民,您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
那女人的丈夫脸色煞白,像是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就在地上砰砰砰磕起响头来,转眼额头青红一片。
“把这女的抓出来,大爷我要好好瞧瞧,真要不是教民,嘿嘿,放你们过去倒也不妨事!”
黑汉呵呵一笑,不为所动。
这话一说,其他的百姓,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为所动的模样,还有几个瘦汉干脆偷摸瞧着。
两个头裹红巾的汉子带着嬉笑,就朝那女人抓了去。“当家的,救我啊,呜呜,我不是教民,大爷您行行好,我们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呜呜……”
“嘿嘿,别介啊,别等以后当牛做马啊,我看现在就行!”那黑汉索性都不遮掩了,口吐秽语,眼露淫邪。
那丈夫头都磕出血了,讨饶中,却是被一脚踹倒,等他再爬起来,只见自儿个媳妇已被那黑汉扣着双手,肆意乱摸起来,当下双眼腾的一红。
“狗日的,我和你们拼了!”
说罢,顺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朝那黑汉扑了上去。
可还没等凑上去,只见铁环震响,一柄九环刀已是当头斩来,奈何这刀下力道不足,大刀挥落,却只是刮着那丈夫的脑袋斜斜落到了右肩,刀刃劈入脖颈大半,立时血水狂涌。
那丈夫惨叫倒地,口鼻冒血,挣扎抽搐了几下,转眼已是不动了。
随之就听一声凄厉悲呼响起。
“当家的……”
那女人眼露绝望,朝着黑汉手指就咬了一口。
“他妈的,臭娘们儿,找死!”
黑汉吃痛暴怒,伸手一推,刀身一扬,可怜那女人刚扑到地上的尸体前,脖颈上的脑袋已是飞了出去,骨碌碌滚出老远,沾满泥沙,无头身子则还抱着自儿个丈夫的尸体,缓缓倒下。
眼见女人身死,黑汉眼露煞气,却是又在人群里瞄了起来,可正这时。
“真他娘晦气,老爷子拼死竟然救出来这么一群货色,真让老子替他不值!”
一个阴厉冷笑兀的从不远处响起。
闻声瞧去,就见那道上,不知何时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贴身短打,身形奇伟,宽肩阔背,俊朗的脸上,轮廓分明,面颊生棱,许是个子较高的缘故,这一双眼微眯半阖,只像是居高临下的轻蔑瞧来,一拧眉,宛似睡虎睁眼,醒狮怒目,只瞧的人不寒而栗,不惊而惧。
女的则是一身火红的衣裳,满头扎着筷头粗细的小辫,挂着一串串银饰,一走一动,哗哗似叶响,生的琼鼻秀目,眉似远山,肌肤赛雪,却是美貌动人,透着股逼人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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