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握着剑,立在四分五裂的神国里,遥望着天幕,那里的光越来越亮,陨星飞坠,焰尾拉得笔直。
暗主本就是星辰的亡魂,它在虚空中盘亘了无数年,早已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唯一没有磨灭的只是那最终的指令。如果说它也拥有权柄,那‘星辰’或许是它的终极权柄。
暗主没有顺手摧毁雷牢与朱雀星,因为雷牢与朱雀已确认叛变,神国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囚笼,若星辰毁灭,囚笼也会破碎,此等放虎归山之举未必可以起到正面的效果。
“我原本担心,它们会去摧毁圣人的石佛。”宁长久瞳孔如镜,映着火光,“幸好,如师尊预料的那样,圣人距离暗主太近,暗主害怕星辰的余波重创自己,所以选择让它们坠往人间。”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毁了人间后上哪里去找精纯的灵气?它这辈子不可能再进来了!”司命寒声道。
宁长久叹了口气,道:“因为暗主知道,有人会去拦住它们。”
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宁长久的身上。
陆嫁嫁立刻想起了罪君所说的天外之物……他会被天外之物杀死……
天外之物!
“你……你早就知道了么?”陆嫁嫁怔怔开口,眸光微微失焦。
“嗯。”宁长久低下头,带着歉意道:“我不希望你们过早地为这件事担忧寡欢,这没有意义,我希望看到你们开心……对不起,这又是我的私心。我本想在杀死邱月之后与你们坦白此事,但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不过不必担心,我已做好了准备。”
宁长久闭上了眼,哪怕这一幕在他脑海中翻腾了无数次,烈焰真正烧穿苍穹时,一切依旧显得猝不及防了些。
“不可能!你别再骗我们了!”司命死死盯着他,小狮子般开口。
当初北冥追杀剑圣的场景,司命依旧记忆犹新。
那时的追杀者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但陨星落下之际,他们只能放弃围猎,四散而逃,那仅仅是一颗啊,如今可是有七颗完整的星星,哪怕是宁长久也绝不可能挡下来!
“嗯,你绝不可能拦下来。”白藏的话语同样冷漠而笃定。
宁长久看着她们,道:“我能拦下来。”
陆嫁嫁不停地摇头,粉唇打着颤,泪如雨下,“哪怕你能拦下来?你能活下来吗?”
宁长久一把抱住了她,搂紧了陆嫁嫁的身子,认真道:“如罪君神国时说的那样,我会回来,回来之时,我还是我。”
陆嫁嫁双手垂在身边,不停地抽泣着,唇上尽是她咬出的血。
司命也不相信他的话,“师尊虽拥有生命权柄,可就算你神魂能保存下来,下次相见何止百年之期,你又如何保证还是你?”
司命难以维持情绪,祭出黑剑,直接要向那陨星掠去。
“回来!”宁长久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蛮横地抱住她的身子,他捧住她的脸颊,额头与额头撞击般相抵,他已没有时间解释更多,只是道:“最后再相信我一次。”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司命声嘶力竭地大喊。
宁长久犹豫着抬手,做了拉勾似的动作。
司命看着他的手,无动于衷,她的冰眸却似溶解了,唯有眼泪不停落下。
宁长久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司命一把甩开,满脸泪痕的陆嫁嫁却已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几乎掐入了宁长久的肉中,“给我一个期限。”
宁长久抚上她筋骨纤露的手,认真道:“八年。”
“八年?”
陆嫁嫁盯着他的眼,一下子明白了八年背后的含义。
“八年……”司命冰瞳苍白,不见一丝神采,“那不是……”
“是。”宁长久说:“我在命运的尽头等你们。”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高速下坠的陨石已经划过了气层,变成了炽烈燃烧的橘红色,人间杀仙楼的镇仙之剑与之相比,像是萤虫撞见了失火的森林。
金乌飞出,将陆嫁嫁与司命纳入其中,告别了那两张挚爱的面容,陆嫁嫁与司命奋力挣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乌为壁,将他们阻隔。
他们原本以为,杀死白藏后,他们将迎来漫长的宁静,那段宁静的岁月里,他们可以休养生息,一直等到决战之日。
但如今的暗主是真正的天空之王,天如何会遂人意?
宁长久暂时封闭了金乌神国,他将金乌捧在手中,递给了白藏,道:“替我将她保管好。”
白藏接过了金乌,她看着宁长久,道:“我还是不明白,你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
宁长久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摊开了手,却没有召唤柳希婉。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雕刻古拙的木牌,那是柯问舟托付给他的剑阁剑令。
白银雪宫的下方是镜湖,当初大师姐曾在此处拦下过周贞月,此刻剑阁之令下,平静如镜的湖面开始颤动,河底的泥沙里,一柄柄古朽的剑破开水面腾空飞出,向着白银雪宫中那袭白衣飞去。
白银雪宫的大雪还在吹卷着,这些雪花被远道而来的剑斩得支离破碎。
宁长久仰起头,万剑如舟在他身后沉浮。
陨星穿越墟海掠过虚境之际,宁长久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银王宫的碎雪里。
金乌从白藏的围巾中探头望去。
白衣沐浴金火,也如一颗逆空而去的陨星!
修罗金身拔出躯体,权柄之力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