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指点出,旁人尚不觉得甚么,嘉业老仙的面目却陡然露出骇然神色来。
他急急一步往后退去,挥手间便要将太霄神华玉印握在手中,再看脑后镜轮,无量仙光绽放,便连那天地灵根都镇压不住,似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在尘世恢复仙人境界。
可是任由嘉业老仙这里鼓动着浩大声势,偏生少年佛子这里仍旧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那道明光仍旧罩在佛子身上,分明四下里狂风席卷,天风呼啸,却像是略过了佛子身形一般。
他分明立在天地之间,却像是站在了另一方天地。
虽如他所言,须弥山在众神心头,可到底佛子背负着那山岳虚影,又岂能同寻常众生一样去看?
遗世而立,便是已然有玉光清辉洒落,却仍旧沾不得佛子身躯半点。
他只是这样迎着十万分惊骇的嘉业老仙,任由他施展玄门无上遁法,可一步迈出之后,却仍旧站在了老仙面前,那伸出的手指,便也真切的点在了老仙的眉心!
仔细端看时,嘉业老仙分明一步未退,仍桎梏在原地而立,倒是佛子,只一步迈出,却像是横跨了万里山河。
两界山前,此刻任是谁都已经看明白局势大坏。
可偏生一个二个却都陷入了僵局去,哪里还能余出挽狂澜于既倒的人去?
然而也正是此时,到底,斜地里还是有一道灰光骤起!
这灰光起在山南段,似是用的奇诡之法,只眨眼间,倒是越过了阳山地仙与那老猿的身形,等灰光顿住的时候,已经摸到了鸿信真人的近前。
是了,老猿端是凶煞,除非今日能再多出一位地仙来,否则阳山地仙算是动不得半点。
可若是有人能够解了鸿信真人之厄,依仗着镇教道器,或许还能有不同的说法。
灰光之中,丧魂老祖的身形显化。
他眉头微皱,暗暗叹气,到底还是伸出手来,准备以南疆秘法,唤醒鸿信真人的心神。
这实在不是甚么太好的出手局面,到底是劫运中,又不像心鹤真人一样念着玄门同宗,贸然出手,怕是要将自家传承都牵连进去。
这是天大的干系!极可能毁派灭门的干系!
可丧魂老祖还是出手了。
红尘之中多性情中人矣!
此刻足见一斑。
瞧见丧魂老祖的身影,两界山前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是神魂之道老修行,性功修到了不晓得多高深的境界,于很多玄门真人看来,已然由歧路窥见了性功正道,自偏门修出了正途。
旁的困厄不说,如此刻鸿信真人一般的遭遇,怕还是这位老祖出手最为便宜。
可这一口气还未彻底松下,诸修看时,却又再度提了起来。
远远地,那山岳虚影之中,又是一道明光打下,须弥兜转,一佝偻老叟的身形却显化在了丧魂老祖的近前。
见得老叟身影,丧魂老祖也散去了手上凝聚的法力,斜看一眼之后,冷冷一笑。
“怎的?你这老狐狸也披上了袈裟,临死前还要念一念佛经不成?”
话虽是这般说,丧魂老祖却悄然将一柄小臂长短的黑旗攥在了掌心。
原说这佝偻老叟,却正是昔日里作妖的那九尾玄狐的老祖。
此刻,老狐狸不阴不阳的一笑。
“老鬼,灰的不说阴的,咱俩谁上得了台面?红尘里打个滚儿都是一边的颜色,说来都是为了后人铺路罢!我那乖囡到底沾了和尚们的因果,才有老祖这番出手,还了人情,日后也好脱身去,怎的?真以为佛门善人心,没老祖出手,便能镇住一宗掌教的神魂?倒是没成想,事到如今,还钓出你这老鬼来了,我若摄了你的魂魄去,夺了你的道业,恐怕来日证道妖神也是轻易。”
听得老狐狸说道最后,阴恻恻的语气,丧魂老祖反而怒极一笑。
“哈!到底是畜生,化出了人形来也没长个人脑子!还人情?古玄门遭遇就在眼前,这人情又岂是你想还就还的?经了今遭,佛门兴盛在东土,真以为能饶得了你们这群畜生去?你若早证妖神还好,若是晚些,恐怕真要披上袈裟,给人家当牛做马!想来大约要被老祖我言重,你难免落得个晚节不保,不若将你那本命妖丹元珠送给老祖,我今日立地成仙,也教你沾上半点仙运!”
俩人未出手,倒是先打了一番嘴仗。
到底是南疆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老修行,听得丧魂老祖这番话,饶是老狐狸心性如渊,此刻脸上神色也是一僵,唯恐身后诸事,当真被丧魂老祖言重。
远远地,似是瞧见了老狐狸这里的心神变化,那山岳虚影之中,又是一道明光远远的打出。
紧随着明光远去,兀的,原本漫天腾起的云雾之中,忽然间有明黄色光芒乍现,紧接着,便传来心鹤真人一声怒喝。
“好贼子!”
话音还在回荡,那原本阻隔着黑烟的漫天云雾散去大半,显化出黑烟之中诸老怪若隐若现的身影,更显化出又惊又怒的心鹤真人来。
老真人似是动了真火,双眸冷冷的望去,远处一道身穿禅衣的老禅师负手而立,掌握一卷《百莲生华图》,宝图上隐隐裹着一道明黄色神光。
瞧见这禅师的瞬间,两界山前,不少人悄然挪动了身形,远远地避开了建华禅宗一行人。
这一刻,不少人方才明白,先前建华禅宗那一阵,为何认输的这般干脆。
却是那出手的老禅师,便是建华禅宗的此代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