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正立在山巅的时候,那迷蒙的细雨仍旧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少年远眺,耳边回响的,仍旧是紫泓老道的声音。
“元易,你手上拥有的若是一道完整地法脉,自始而终的通衢仙途,那么这些话老夫断不会与你言说,彼时有没有拳法,只是理念上的不同。
可到底,你只是初创法脉,我在两界山坐镇的时候,常听闻师门传来你的消息,开怀,也忧心,这些话是老夫压了许久许久,本就想着当面与你言说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如今元易你这高楼,还算不得万丈罢?若是没有拳法,老夫还要说一句空中楼阁!一部拳,或繁或简,练了,你便知一部法门的真意!
如今不提拳法,老夫便只问你一句,元易,你可知自身法脉的真意?当着老夫的面,你可答得出来么?若答不出来,便真的是危楼高百尺了。
回头来看一看罢,空下来的时候,自己仔细的想一想罢!你高楼的根基何在!你道法的真意何在!走得快不要紧,可若要是有一步踏空了……
这些话不好听,但老夫知你是能听到心中去的,若是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两界山修行的这段时间,多观一观东土的妖修罢!
花篆鸟纹也好,龍纹风篆也罢;术法也好,神通也罢!人族的法统,有太多太多,是师法妖族而得来的,父与子,师与徒,向来是天底下最恶毒的梦魇。
不提这些了,你向来是聪慧的,该知道如何去做,错过近几日,老夫便要回山门中修行去了,若是顺遂,来日或可相见,若是……你好生往前走,便也了却老夫对你的挂念了。”
春雨迷蒙,天地一派萧索。
少年衣袂随风而起。
心绪长久地难以平静下来。
“师法妖修……”
轻声地呢喃着。
无端地,柳元正长声叹息。
“长老,便是至于此刻,您仍旧在教我啊……”
有心想要折身回返,可少年竟不知自己再面对紫泓老道的时候,该开口说些甚么。
于是,少年缓步往前走去,略显清瘦的身形,消失在山巅,也消失在漫天迷蒙的雾霭之中,再难看得清楚。
……
翌日,两界山前。
一人一妖斗得惨烈!
那修士似是已经手段齐出,却奈何不得妖修凶戾,只是闪念间,似乎便要有生死之劫临身。
正此时,天边一道灵光兜转而来。
身形还未显化,一十八枚玉脂灵符裹着雷霆接连砸入黑烟之中。
轰鸣声不绝于耳。
柳元正拄着元雷裹风幡,立身在那修士不远处。
少顷,雷光消弭,黑烟散去。
原地里,只余那妖修焦黑的尸骸,甚至教人难以分辨它的本相。
便是那修士也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这才凝神望向柳元正这里,瞧见了少年的幡子和碧蓝道袍,这才眉头一挑,躬身一拜。
“原是雷宗元易前辈!晚辈玄青仙宗修士,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瞧见这修士身形狼狈,柳元正点点头,也没多说些什么。
“好生回山间修养一段时日罢,你我友宗出身,无需多言谢。”
直至那修士离去,柳元正仍旧有些恍惚,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却笑了起来。
未料想,至于今日,柳元正竟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前辈。
方才,他已经远远地看了有一段时间了,从一人一妖交手开始,直至这修士再也难支撑,少年方才雷霆出手。
瞧见地上那焦黑的痕迹,少年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
“施法妖修……”
一抹手,玉脂雷符消失在少年宽大的袖袍之中,晃动幡旗,又是一道灵光兜转,裹着少年的身形,消失在原地间。
春雨依旧,漫天的雾霭,掩去了柳元正的踪迹。
……
一日,两日,三日……
时间缓缓逝去。
不知何时,五雷仙宗的元易道子,开始在两界山声名大噪。
起先知晓此人,还是劫运时的生死斗法,两界山群修也只是赞叹这少年的道法非凡。
近些日子再提起此人的时候,却颇有些十世善人的意思。
少年当真将紫泓老道的指点听到了心中去,这些时日始终盘桓在修罗场中,远远地观瞧着人妖斗法,却也因此,救下了不少原本落入下风,死劫临头之修。
是日,天清气朗。
远远地,柳元正裹着灵光,立身半悬空处,远远地看着,目光凝视之处,却是五雷仙宗修士与一白鹄妖修生死相斗!
一人一妖,皆是跟脚非凡!
那修士,说来柳元正还认得,同时元字辈修士,往日里少年还要称一句师兄,如今亦是筑基境界巅峰修士,一手符法激荡雷霆漫空!
那妖修声势更盛,双翅飞舞,卷动这白色的妖火,几如雪花一般,漫天洋洋洒洒,当头落下!方寸之间,便连嶙峋山石都要被烧融!
柳元正深邃的眼眸之中,倒映着那白鹄妖修的一举一动。
少年的心头更是不住的有着念头涌现。
白鹄者,五凤之一。
便是在东土妖族之中,已算是血脉高贵之属。
如今看来,此等煊赫名声,当真不虚!与五雷仙宗修士同一境界,那白色妖火却数度压下了雷霆的声势。
亦不出柳元正所料。
只是十余息的时间,局势便急转直下。
柳元正瞧的真切,再继续斗下去,便该是自己那同门殒命当场的结局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