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夏更不理解的是,明明自己是打算找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二流子”来当保安的,怎么突然间另一位变成了邻家小少年?
难道这少年其实是扮猪吃老虎的伪装高手?
“哑,哑娘子。那个,我,我定会好好听你和我二姐夫的话,好好做活,保证不会让小娃子丢掉一个的。”
好吧,这紧张到结巴要都是装的,那未免也入戏太深了。
失策了。
本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流子”带来的小弟肯定也是“二流子”,谁曾想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
当场pass掉吗?
看少年才刚开口就紧张到开始搓裤边了,她忽地心里一软。
其实见过了摆摊的“高中生”、做服务生的小“哪吒”、当实习生的药箱小哥,还有成为小厮的“娃娃脸”,她早该明白,这时代除了家境好的孩子能有机会上学,其他的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准备去找活干的路上。
无关性别和年纪。
只是这活分家务活、农活以及去外头打工的活而已。
像大男孩和小女孩,他们少有出村的机会,小小年纪,已经把家务活、农活做得比她这个大人都手熟。
当然,更多的家庭肯定希望自家眼见着就要成人的孩子能找到一份更挣钱的工作。
不会读书写字,没有一技之长,唯一的好出路可能就是一份固定工作而已。
她如果甫一照面就拒绝,是不是对这个少年过于残忍了?
没事先跟“二流子”核定具体招聘条件的是自己。
照道理说,自己算是已经给出offer了,现在人家都来入职了自己却忽然改口说不要,这貌似有些不要脸啊。
冯时夏下不了这个决心。
来都来了,要不,还是给人一个机会吧?
虽然从保安职能上来看一般招聘方都爱找那些牛高马大、身强体壮的,最好还有点身手。
原来冯时夏也是差不多这么打算的,才挑中了比较不怕惹事的“二流子”。
但其实自己这里的保安岗位真的不太可能会跟人直接正面动手,主要还是预防为主。
要是她自己是人贩子,如果明眼都看到这摊位边有人把守,还不怕死地冲过来刷存在感,那绝对不是疯子就是智障。
完全是不把县城的治安管理人员放在眼里啊。
稍微有些脑子的就算盯上了自己这活动,应该也不会在附近下手。
所以,这两名保安的职能更多是威慑性的作用。
有没有打架的本领,抗不抗揍不是重点。
能尽职尽责地守好本职岗位,不给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可趁之机,那就算基本合格了。
要是还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压力,那就是表现优秀了。
因此,少年模样看着不顶事,不代表就一定不能做这份工作。
反正也没别的体力活需要他来做。
事情已经这样了,干脆就给个试用期好了。
最不济,如果真碰上什么事,这孩子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又不是不能正常辞退。
就这么着,冯时夏跟新入职的俩员工顺利签订了新的劳动合同——同样是半图文版的。
刘达虽然很意外哑娘子明明认识不少字却弄了份这么古怪的契约,但来这边晃悠多了,也习惯了这人无论打算做什么都喜欢用图画来表达。
他觉着哑娘子就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不怎么识字的,才有意如此的。
他其实也是没正经去过学堂的,不过在外面混的日子久了,什么人、什么地方都接触过一些,渐渐地在各处摸爬滚打中也会了不少常用字,不至于完全就是睁眼瞎。
不然,一个大字都不认识,他凭什么让人相信他刘达能靠脑子混饭吃?
而这也是他佩服哑娘子的原因之一。
他们都没上过学堂,可自己身为男人,外出行事方便,又打小生在到一星半点。
哑娘子身为女人,一直生活在乡村,能接触到的认字的人估计一个巴掌都数得清,却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比上过学堂的都不差。
不,可能是更厉害。
那快到人脑子都跟不过来的算数本事,那一摞摞厚厚的大字,无一不说明她的能耐。
只可惜,哑娘子是个女子。
可折腾出这样一份合同的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就只有冯时夏自己清楚了。
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她字是认了好几百了,却偏偏还写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咳,说出去真的很给受过十几年教育的现代人丢脸。
她自从买了地理书后,不是没有试图去造句过。
可说到底,她能凭借一个简单句子中五六成的词汇量猜出句子表达的大意,甚至能根据不同句子的使用状况对比推测一个生字的可能意思,却是始终没办法确定它们的确切含义的。
这要是自己随便仿照、挑拣过来拼凑着用,八成是会闹笑话,给人看穿底细的。
总之,感恩艺术无国界、无时空,不然她还真没法跟这些本地土着沟通。
不过,她觉得这俩新员工跟跑腿小哥差不多,对合同的态度都不是很在乎。
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尽职尽责地每条每款细细解释,他们却摆出一副吃瓜看表演的神情直愣愣盯着自己,最后结束时,想都没想就麻利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这要是放去现代跟人做生意,不被人坑到倾家荡产掉内裤,不被人坑到跳楼才怪呢。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她这般纯良的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