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忽然涉及了尹氏和柳氏之间不为人知的旧日恩怨,杜峙岳的神情这时候变得严肃起来,他敛去笑容,好奇探究问道:
“照你这么一说……我可就弄不懂了!柳家有两个女儿!柳大小姐嫁给贺氏伯爵大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就是你的生母吧?柳二小姐嫁给了文山县的尹老爷,她可是生养了另外一个女儿的,那也就是你的表妹吧!即使柳家真的要跟尹家翻脸,即使尹公馆真的改做了柳公馆,也应当归属于尹二小姐所有吧?莫非你要跟自家表妹公开翻脸?就算你们表姐妹两个真的打起来吧……此事跟我杜某人又没有半点关系!”
杜司令转念觉得,倘若真的将此事袖手不管,未免有点对不住伊莲娜小姐!他稍作踌躇思索之后,换上一副既诚恳而又无奈的腔调说道:“我说元希小姐!就算杜叔叔愿意站在你这一边吧!那也是师出无名啊!这事情,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我帮你强夺了尹公馆,又如何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
元希不耐烦跟他磨叽,她跳着脚,捉急催问道:“本来咱就没想过要装好人!咱就是存心要干出一桩歹事来!我说大叔!你究竟是干不了呢?还是不敢干呢?你爽爽快快给我个交待吧!”
元希把脚往地上那么一跺,顿时觉得痛楚难忍。她的腿上刚刚受过枪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却也是被美国医生用了羊肠制成的细线,密密实实的缝过十好几针的。这时候猛一跺脚,乍然牵动了伤处,元希当时疼得来脸色都雪白了。
杜峙岳并不晓得元希小姐刚刚受过枪伤,他把德国大萝莉惨痛不堪的神情瞧在眼里,心中忽然就是钻心刺骨的那么一疼。仿佛被针尖儿冷不防锥到脊髓里面去了似的。
杜峙岳的脸色瞬息之间也就变了,他扪心自问:不敢干?除了踹寡妇门、挖绝户坟!我杜司令还有啥事儿是不敢干的呢?干不了?拿下区区一个尹公馆,对于我杜家军有何难哉?杜家军南征北战多年,杜司令横行蜀中未逢敌手,平生从未尝过败绩,自然不把文山县一个尹家放在眼里。
既不是干不了!也不是不敢干!为什么我却不肯去干呢?杜司令觉得,就这么被人当成个大炮筒子来加以利用的话,忒不划算啊!
想明白这一切关节之后,杜峙岳大叔怀着对萝莉的不尽关爱之情,笑眯眯的温煦和蔼说道:“既不是干不了!也不是不敢干!大叔愿意帮你!只要能哄得伊莲娜小姐高兴。让我干嘛都成!只不过!你得帮我找到个大致说得过去的理由啊!”
紧接着,杜司令语重心长地补充说道:“随便啥借口都成!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瞎掰一个都是可以的!只要能够让伊莲娜小姐高兴就好!”
元希的两条美腿受了伤。心情本来就很不爽。伤口这时候也是疼得十分厉害,一时万般难忍。她的心里本来就憋屈着,这时候,也就趁势装出一副哭泣脸来给大叔看。
元希这时候听到对方一再提起伊莲娜姑妈的名字来,想起她那悲催不幸的遭遇。悲从心中来,顿时嚎啕大哭道:“大叔!求你别再提我那可怜的姑妈了!她早就死了呀!”
“啊?!”杜司令当场石化!
贺芬海因伯爵先生带着女儿来到成都,已经好几个月了,碍于各种顾虑,杜司令一直不曾与伯爵先生当面会晤……杜家军培训和收买得来的密探遍布全川,乃至于全国。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派个密探远赴德国。
杜峙岳压根就没有听说过伊莲娜小姐的死讯。
“早就死了呀!”元希小姐竟然是这么说的!
杜司令的心情倏地沉了下去,那一颗二十四年以来从来不曾改变的心,直如天马流星般。飞坠于浩渺太平洋面上的万丈波涛之中,再深深堕入一万多米深的马里亚纳最深海底,那颗心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杜司令浑身仿佛沐浴冰泉彻骨沁寒,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忽然变得畏寒怕冷,在深秋的这样一个黎明。在阵阵秋风的吹拂之下,杜峙岳瑟缩发抖。
这么多年以来的相思幻想,全部化为破碎泡影。
在他无数次重复过的那些绮丽春梦之中,那位美丽奔放的德国姑娘,早已成为了坟墓里埋葬的一堆腐肉白骨。
她……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杜司令想要提问,话到嘴巴,却又放了下来。
——元希小萝莉这一刻正在哭得梨花带雨,杜大叔怎肯忍心进一步向着小姑娘提出更加伤心的问题来。
于是,杜司令什么问题也没再提。
“元希!乖乖的!别哭……别哭……杜叔叔这就帮着你拿下尹公馆来!”
杜峙岳虽然十分动情万般伤感,但他仍旧还是一个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军阀大帅,在这样一种环境下,杜司令犹自念念不忘的一连声儿催促道:“赶紧帮我编造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来!有了说法,咱立马开始干活儿!”
这个大叔的性格倒也像是浑金璞玉一般,他并不矫情伪善,他就是个质朴本色的土财主和暴发户性格。
在杜大叔的身上,也还稍稍带着那么点憨直朴拙的土匪范儿,这一项有点奇葩的罕见品质,当即逗得贺元希开心起来。
德国那边的天气,是受到大西洋暖流和寒潮双重影响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德国姑娘的性格就和当地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阴晴不定。上一分钟可以是暴雨倾城,下一分钟就可以阳光灿烂。
元希.冯.贺芬海因小姐破涕为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