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 杨氏痛下决定,要将唐府卖出去救儿一命。
原本以为位于崇文坊的唐府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没想到售府的消息挂到博陵最大的牙行, 五六天下来居然无人问津。
生怕隆泰再寄回来唐序明的手指甚至是眼珠, 杨氏再也坐不住, 亲自去了牙行一趟。
“杨老太太,唐府啊的确没人过问。”牙郎直言不讳。
“怎么可能!”杨氏急了, 直用手指戳那牙郎的心口, “这可是崇文坊的唐府!崇文坊是什么地界,你心里应当清楚!怎么可能卖不出?”
牙郎拍了拍胸前被她指过的地方,也不动怒, 嘿嘿地笑了两声:
“杨老太太别动怒啊, 崇文坊小的自然知道,可您这唐府实在太大,标价十五万,即便在博陵也少有人能买得起吧?这些日子也不是真一个人都没过问, 可一听价格全跑了。要不您将价格往下降降?我也好再向外推一推。”
杨氏:“价格越高,回头到你手里的银子不也越多吗?”
牙郎:“话虽如此,可十五万也真太高了。同是崇文坊的豪宅,之前那林家才卖了八万,就八万还挂了十个月才卖出去呢, 您这……”
十个月……
杨氏可等不了, 十个月磨下来, 她儿子都得变成一堆白骨了。
降价吧,别无他法, 只能降价了。
杨氏将宅子的价格降到八万, 依旧卖不出去。
再降, 七万五……七万四……七万……
不能降了,真的不能再降了。
杨氏心浮气躁,钱不够怎么办?难道要让她连棺材本都拿出来吗?
她只有那么点棺材本,要是将棺材本全都掏出来的话,回头她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手里还有最后一点儿铺子可以卖,再死皮赖脸地向其他的亲属借一点,把唐玲琅的嫁妆和给唐祖耀准备的成亲的宅子也先质了。
只要能将唐序明捞回来,杨氏拼了。
可当唐序明沾着血的手指被寄回来时,杨氏依旧没有能把唐府卖出去。
倒是有个人过来出价四万五,牙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杨氏,气得杨式差点儿头顶冒烟。
四万五?!
打发要饭的吗?
一打听,是位在西市开食肆的胡商要买。
这是知道他们唐家出了事,趁机压价!
杨氏自然不答应,说怎么着也要五万。
对方再还,四万六,一个铜板都不能再多。
行就一手交钱一手交宅子。还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只有唐府一个选择。
杨氏心里苦若黄连,没办法,最后只能答应以四万六的价格售卖唐府。
剩下的银子杨氏只能贴上棺材本……
杨氏在签了售卖宅子的契约之后,遣了家奴,开始收拾行装,尽快搬出唐府。
唐玲琅借了朋友的宅子一住,让一家子全部都先搬过去暂时委屈一下,等回头手头的银子周转过来之后再买房不迟。
杨氏在离开唐府的那一日,恋恋不舍。
这么好的宅子,她原本以为会在这里一直住到死的那一日,没想到居然在还活着的时候就离开了,不得不说是天意作弄。
可过了几日,杨氏拿着契约去收银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天意捉弄!
她完完全全是被唐见微给捉弄了!
扣除了牙郎的辛苦费,到她手中应该有四万五千两的银票,可牙郎却只给她一万八千二百两的银票。
杨氏吓坏了:“这银票不对啊!差了两万多两呢!”
牙郎似乎被她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哦对了,忘记给你这个了。”
杨氏满心狐疑地看牙郎将怀里了一张薄薄的破纸给抖了出来,拍在杨氏捧着的银票上,笑着说:
“这欠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所有细软和奁田折合成银子,统共一万六千八百两,还有一百斤的黄金。这一百斤的黄金折合成银子也就是一万两,四万五扣除这欠下的银子,也没要您利息,正好一万八千二百两。您数数?”
杨氏认得这欠条。
这不是当年唐见微那小贱人拿着天子赐婚的敕旨上门威胁,非要她拿出嫁妆的那次签下的吗?
当时杨氏手头的确紧,想方设法将唐见微糊弄了过去。
唐见微要写欠条,杨氏心想,这欠条写就写吧,回头唐见微能不能回到博陵还两说呢。
没想到!
莫非买唐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商,就是唐见微本人?!
杨氏心里一个猛惊——极有可能!
这小贱人一肚子的坏水,这回回到博陵也是有备而来!
只怕是之前那一方的压价,也是她的手笔!
牙郎拱手行了个礼:“若是杨老太太没什么别的其他事,那某就告辞了。”
杨氏心里慌得厉害,牙郎什么时候走了她根本没发现。
一颗心只想着唐见微,唐见微唐见微!
银子不够,隆泰肯定不会放人,杨氏走投无路,只好将自己的棺材本,那最后一点点银子拿了出来。
还跪了好几家亲属的大门,终于将十万两个银子凑齐,让唯一追随他们的老管家查叔和唐玲琅一块儿,送去隆泰,将唐序明给赎回来。
唐序明虽然少了一根手指和一只耳朵,但好歹算是活着回来了。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回来之后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就开始破口大骂,骂他妻子骂他一双儿女,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拿银子去赎他,害他受了这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