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之后晌午, 唐见微和童少临路繁准时出现在贡院门口,等待童少悬她们出来。
贡院大门开启,唐见微握着路繁的手, 眼睛雪亮。
“快看看阿念她们在哪儿!”
在贡院门口等待的举子亲眷们数不胜数,看到大门开启,全都摆出了一副迎接功臣的笑容。
可是那门里出来的举子们,一个个面若死灰,只剩半条命, 走都走不动,哀声载道。
阳光一照, 全部都眯起眼睛,极为不适。
知道的是刚考完的举子们, 不知的还以为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囚徒。
“嫂子!嫂子我们在这儿呢!”
葛寻晴个高眼神又好,一眼就看到了唐见微她们, 立即冲上来。
唐见微笑容刚起,便闻到了一股怪味, 立即让葛寻晴站在原地不许上前:
“我的天那, 这味!你们在里面都不洗澡吗?”
葛寻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有点儿难闻:
“我们是去考试的,又不是去享福的。除了第一日开考前搜检洗澡, 以防夹带作弊之外, 之后这些日子哪有洗澡的工夫啊。”
童少悬看唐见微那么嫌弃, 都不敢上前了。
唐见微却是主动靠过来, 拉着她:“让我闻闻, 童长思臭不臭。”
童少悬看着小脸都瘦了一圈, 眼下都是青黑, 可让唐见微心疼坏了。
童少悬说:“我和仰光一样, 你说臭不臭。知道臭还要闻,不给!”
唐见微硬要抱她:“咦,奇怪,为什么我们童长思一点都不臭,还是香喷喷的?莫非夫人天生体香?”
在一旁的白二娘打了个抖。
太肉麻了,受不了。
石如琢浑身骨头都疼,总算是考完出来了,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唐见微问她:“阿器,考得如何?”
石如琢看着情绪还不错:“我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童少临好奇:“你们见到天子了吗?”
参加明经科的葛寻晴和白二娘都没有殿试这一环节,只有进士科这边才有殿试,才见到了天子。
石如琢想到天子监考,还问了她时策,当时的紧张感立即往心头返上来:
“天子果然是天子,博学儒雅,学识可一点都不输当朝重臣。”
唐见微好奇:“你们考的都是什么内容?”
童少悬:“试时务策五道。今年有一题便是问,这钱贵物轻谷贱伤农,若我为天子辅臣,将何辞以对?”①
唐见微:“这还真是非常贴合时务。那天子有直接问你吗?”
“有啊。”童少悬说,“天子给我出的题目来自。之中有两句,‘事君有犯无隐’、‘为人臣者不显谏’。天子问我,这两句话有何矛盾,如何理解,又当如何事君。”②
唐见微听完之后沉默了。
这说的是啥?
进士果然不好考,要是天子问她这问题,她可真会当场哑口无言。
除了经帖、时策之外,杂文两道,一诗一赋最是考究考生的学识。
难怪说“大抵非精究博赡之才,难以应乎兹选”。③
唯有真正有才能者,才能高中进士。
童少悬和石如琢她们几个聊着考试的事,一块儿上了马车。
唐见微今日特意选了个宽敞的马车,就是想将她们一齐装进去,一块儿回家。
葛寻晴考试这十五日浑身发软,上马车的时候又太雀跃,一个小跳没跳好,差点摔倒。
“小心!”石如琢吓得心都要扑出来,不管不顾,一伸手将她捞住。
葛寻晴瘦得一把骨头,骨头正好压在石如琢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背一块儿撞到了车门。
石如琢眉心一紧,看葛寻晴站稳了,便问她:“仰光,你没事吧?”
葛寻晴:“我没事……吓死人了,没想到这点高度,我居然都上不去。我真是虚了,太虚了,得好好啃两根猪蹄补一补!”
石如琢看她的确没受伤,也就放下心。
“你的手给我看看。”葛寻晴刚才没轻没重那么一撞,要不是石如琢眼疾手快保护了她,她腰这会儿肯定得撞青了。
石如琢:“没事,不用看。”
“不管,给我看!”葛寻晴还耍起脾气了,“不给我看以后不搭理你了。”
石如琢没办法,只好抬起手给她瞧了一下。
童少悬看了一眼:“啊,青了。”
白二娘:“葛仰光,看看你造的孽。”
葛寻晴看到这块青紫,愁眉紧锁:“好严重啊看着。我先给你揉揉,回去再给你找药水!”
石如琢目光落在自己被葛寻晴捏着的指尖上,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挺开心的:“没事,咱们先回去再说。”
待其他人都上了马车时,唐见微想到了某件事,回头环视一圈。
“怎么了阿慎?”童少悬问她。
“没什么。”唐见微也上了马车,将车帘放下。
今天吕澜心没有出现在附近。
所以上回是我多心了吗?
唐见微在心里问自己。
马车慢慢向崇文坊驶去,一个骑马的女子从墙后轻晃着,露出了半边身子。
她悄然看了马车一会儿,眼睛难受,便再次闭了起来。
她回味着方才石如琢的某个表情,慢悠悠地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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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到了童府,童少悬立即tuō_guāng冲进热泉之内。
要不是热泉太浅怕摔伤,童少悬肯定要在空中翻个几圈再重重砸进去。
热泉漫过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