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戏楼一带的地段很好,通达的交通保证了戏楼相对可观的人流量。
奇怪的是,紧挨着戏院的这家茶楼反倒生意冷清。
陆修踏进去的时候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灯都没有开。
他几乎要以为这家店已经歇业了。
“您好?”他扬声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回应。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有点拖拉的脚步声。
“你终于来了。”
一个跛足的老先生不声不响地突然冒出来,即便是室内的光线这么暗,他也依然戴着一副墨镜,墨镜下露出来的半张脸高深莫测地朝他笑了一下。
陆修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你是……”
几十年前徘徊在别院门前,神神叨叨地告诉他许春秋昏迷原因的那个老人。
卜算子,这便是苏朝暮让他找的人。
“你是那位老先生的后人?”陆修紧接着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你和他是同一人。”
穿越时空他都经历过,一个历经近百年时间却始终样貌如一的老人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了。
“看来你都已经想起来了,”老先生耸一耸肩膀,单手在墨镜上推了推,“别来无恙啊,陆少爷。”
“求高人救救许春秋。”
眼看着陆修又要鞠下一躬去,卜算子赶紧虚扶了一把:“我就是一个开茶馆的,哪里是什么高人?”
“先坐吧,”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茶馆里的雅座,“我去给你沏壶茶。”
和陆修的急切焦虑不同,老人家看上去不紧不慢的,热茶上了桌,卜算子用滚水烫了壶,接着悬壶高冲,滚开的水冲进来,蜷缩干瘪的茶叶打着旋舒展开来。
缭绕的烟雾弥散在他们之间,他用瓯盖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沫,接着把茶水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杯,推给对面。
陆修看都不看一眼,拿起来就往嘴里灌,滚烫的茶水入喉,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卜算子挡在墨镜背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缓缓地开了口。
“你方才说要我救她?”他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我不白给人做事,差我做事是要收取代价的。”
陆修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推给他。
“无限额的,您可以随时随地随意支取。”
卜算子摇摇头:“不只是钱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愿意为许春秋付出什么?”
陆修毫不犹豫:“一切。”
“一切?”卜算子玩味地重复了一句,“你确定?”
“我所拥有的一切,”陆修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华娱传媒、华融金融,我的社会地位、钱,甚至生命。”
“什么都可以给她。”
这并不是一句海誓山盟的情话,如果能够换回许春秋,他愿意割舍。
卜算子微微一笑:“生命倒是不至于。”
“我要你一根手指,你舍得给我吗?”
“剁我一根手指她就能回来吗?”陆修反问道。
他说得轻易,轻易得仿佛他们说的不是剁他的手指,而只是剁掉一块猪肉。
卜算子捏起茶杯响亮地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陆修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来,把手放在他的面前:“那就拿去。”
看到他这么痛快,卜算子反倒笑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给她了。”
什么叫已经有人给她了?
陆修愣了一下:“谁?”
卜算子没有回答,陆修却蓦然回想起了苏朝暮搭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一小截断指。
是苏朝暮。
……
许春秋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四肢发冷。
肺像是要炸了。
入目的是挂成行列的戏服、沉甸甸的衣箱,切末头面与粉墨油彩乱中有序地堆在一旁,她在戏园子的厢房里醒来,身上穿着一身素净简单的长衫,此时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难受。
她挣扎着起身来,手脚冰凉一片,额前的头发还是湿的。
“师姐!”小小的苏朝暮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端着一碗稀饭进来,一看到许春秋醒过来“嗷”地一声叫起来,失手打翻了碗。
她匆匆忙忙地拿笤帚簸箕粗略地收拾了一下,接着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蹿到许春秋床前。
“师姐你总算是醒了,”她拉着许春秋的手小声哼哼唧唧,像是一只黏人的小动物。
苏朝暮眼泪汪汪:“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却见许春秋迷茫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这是……”
小小的苏朝暮抱着她的腰,“哇”的一声又哭出来,许春秋拍着她的脊背,就像是安抚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地顺:“没事没事,慢慢说。”
苏朝暮垂着头,小声地吸着鼻子:“你从桥上跳下去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水流冲走了,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她懊悔自己的没用,还要许春秋折回头来救她。
“还好大东哥跳下水去把你给捞上来了……”
桥?
是了,又是卢沟桥。
许春秋觉得自己仿佛上一秒还被威亚绳吊着,高高地悬挂在湍急的永定河上,下一秒就在戏园子的厢房里醒来,重新回到了从前她生活的那个时代。
“小许醒了?”
高胜寒一撩帘子从外间进来,许春秋在床上坐直了身体,挣扎着要起身,她眼尾发红地叫了一声:“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