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津拿着那只糖人, 和温摩重新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接着向相国寺方面驶去。
两人都没注意到, 这一幕落进了得意楼窗后的一双眼睛里。
“那, 宁姑娘, 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大掌柜一直提笔疾书, 到此时搁下笔, 问。
“嗯。”
乐坊乃是得意楼收集消息的一处好地方, 宁心儿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许多旁人摸不着的消息, 宁心儿都有本事探听到。
但这一声, 宁儿心却是应得漫不经心。
大掌柜抬起头,就见宁心儿立在窗前。
窗子推开了一条缝,正好可以看见姜知津的马车从小摊旁离开。
宁心儿将那条缝再推大一点,看着马车驶向东驶去。在马车的前方, 相国寺里的宝塔高高人耸立, 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公子这是要去相国寺?”宁心儿问。
大掌柜想了想,道:“是, 公子携少夫人去相国寺拜送子观音。”
宁心儿听了这话, 回头看向大掌柜,忽然抿嘴一笑:“下属不能探听也不能泄露公子的行踪,你居然肯破例告诉我, 是在担心我么?”
“是。”大掌柜叹道可是收集消息的宝地,要是没有你, 我不知得填多少人进去才能打听得到这些。所以我比谁都盼着你好好的, 千万莫要自寻死路。”
“瞧你说的, 我就是突然想去相国寺逛逛去,好久没去了呢,有点想那里的芙蓉冰碗了。”宁心儿说着,浅浅一笑,“咱们这少夫人还真是心急得很,连个傻子也不放过,连送子观音都拜上了。”
她这一笑风情万种,百媚皆生,饶是大掌柜阅历过人,也觉得眼前如鲜花盛放,实在是赏心悦目,他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
相国府里香火鼎盛,即使是大热天,人们也热情高涨,拈着香在香炉前闭目合什,念念有辞,念了半日,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送子观音在第三进佛堂中,香炉里已经插得满满的,蒲团上跪满了人,大多是女子,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年老的一面催促年轻的诚心跪拜,一面口里念叨:“求求观音菩萨保佑我家孩儿一朝有孕,三年抱俩,一定要生个儿子……”
按姜二公子出门的习惯,当然是把闲杂人等都轰出去,再来清清净净拜菩萨,但温摩止住他:“算了,等等就是了。”
中原女子已经够凄惨了,不单年轻的时候要操心生儿子,老了还要操心下一代生儿子,生儿子仿佛是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天热人多,檀香气依然压不住人身上的汗味,姜知津的鼻子又灵,实在是嫌弃得不行,只得往温摩身上靠,深深吸口气。
啊,还是阿摩身上的味道最好闻,即使是大热天,闻起来也是一片清凉,能让人像是置于身郁郁丛林之中,满眼皆绿。
好容易轮到他们到了菩萨跟前,姜知津拈了六支香,递给温摩三支,自己拿着三支,举着香,手指贴在额前,闭着眼,轻声道:“菩萨菩萨,我想要一个跟阿摩姐姐一样的女孩子,你能送给我吗?”
温摩瞧着他虔诚的模样,心里面像是被谁绑了一根线,轻轻地牵住住,一扯,就微微生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许自己再多想,学着姜知津的样子,举起香,闭上眼睛。
仡族人只信唯一的神,天神。
所有人死后都会回到天上,回到天神的怀中。
所有人的愿望天神都能听见。
仡族人不信旁的神,但此时此刻,温摩希望菩萨真的有灵,希望她也能像天神一样,真的听见信徒的愿望。
菩萨,若你听得见,请保佑我大仇得报。
菩萨,若你听得见,请保佑我顺利回南疆。
菩萨,若你听得见,请在我走之后,给津津一世幸福。
姜知津睁开眼睛,看着温摩。
温摩闭着眼,睫毛长长的,神态宁静得近乎出尘。
香炉缭绕,人声鼎沸,他却听不得别的声音,看不到别的人,眼中只剩这样一张侧颜。
时间仿佛已经定格,他能一直一直这样望下去,望尽千年。
阿摩不想和他有孩子,不然,也不会编这一套话来哄他。
那么,阿摩你想要的是什么?
温摩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姜知津收回视线,装出刚刚许完愿的样子,和温摩一起将香插进香炉,然后笑眯眯问:“姐姐求的是什么?”
温摩微微一笑,还没回答,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笑:“咦,这不是二公子和少夫人么?”
宁心儿摇着一柄绯红薄绡团扇,带笑走进来:“二位也来拜菩萨?”
“心儿你也是?”温摩很意外,她只知道乐坊女子谈孕如谈虎,甚至会提前喝避子汤。
“唉,可不是嘛,”宁心儿道,“我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啊,遇上了一个男人,生怕得不到他的真心,就像用孩子拴住他,所以就来拜一拜喽。”
姜知津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当着温摩的面不便声张,只用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
温摩却没听出她这番含沙射影,只觉得惊讶:“没想到天下还有男人能让你这位花魁这样放下身段。”
宁心儿幽幽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没想到。”
“叹什么气?能遇上这样的人,就是运气啊。”温摩揽住宁心儿的肩,传授经验,“我告诉你,你可以在他的酒水吃食里下点药,管包他乖乖服了你。”
这番高见让宁心儿微微一怔。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