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陌,即一百文,然而陌和陌是不一样的。”
“各地对于一陌等于有多少文,各有规矩,做买卖,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否则容易吃亏。”
私第,寓居建康的湘州商人华隽,和到访的几位同乡交谈,说到了“陌”在各地的定义。
之所以提到这个话题,是因为朝廷即将发行新币,其中有五铢钱“泰安五铢”,又有直百钱“泰安通宝”。
泰安通宝重十五铢,按说值三文,可面值却是壹陌(一百文)。
很显然,泰安通宝是“大钱”,按照历代朝廷发行大钱的结果来看,这种钱很快就会贬值。
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是彭城公极力主张发行的。
鉴于彭城公那愈发高涨的声望,许多人虽然心中疑惑,却都抱着拭目以待的想法,看看这泰安通宝发行后,能“活”多久。
在建康寓居两三年,通过在交易市场“拼杀”发了大财的华隽,就对泰安通宝颇有信心。
并将自己的看法,和几位刚到建康不久的同乡分享。
泰安通宝的面值是壹陌,即一百文,为什么定为这个面值?
华隽认为,朝廷(彭城公)是要解决一个问题:短陌交易。
什么是短陌交易?
短陌就是不足百文却当百文来用,并形成了惯例,然后根据这惯例展开的交易,就是短陌交易。
各地对于一陌等于多少文,各有规矩,久而久之形成惯例。
以梁国为例,自江州以东,八十文为一陌,名为“东钱”。
江州、郢州以西,以七十文为一陌,名为“西钱”。
而在京师建康?以九十文为一陌?名为“长钱”。
反正总是缺个十几二十文,统称“短陌”。
虽然朝廷曾经下令?规定百文为一陌?是为“足陌”,交易时必须执行?否则要严惩云云,但没人理?所以不了了之。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钱荒。
出现钱荒的原因,首先是流通的好钱太少,其次是各类劣钱泛滥。
尤其朝廷大规模发行铁钱,又不管私铸钱?进一步恶化了币制。
迫使各地根据好钱和劣钱的比值?各自形成了对一陌等于多少文的惯例。
导致“陌”由一个实数(一百文为一陌),变成了虚数(不足一百文当一百文)。
而且,在大宗货物交易时,钱以一车一车计,这种时候?很少有人会去数这车上的铜钱,是不是每一贯都是一千文?每一陌都是一百文。
所以有人偷偷从一贯、一陌中拿出些许铜钱,占便宜。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短陌的惯例。
现在,大额交易时?没人在意一贯钱是否有一千文?亦或是一陌是否有一百文?直接把不足数的贯和陌,作为计数的一个名称。
许多商贾因为交易额的原因,关注的只是多少“陌”或多少“贯”,而不是多少文。
现在,朝廷要整顿币制,底气是乐安大铜矿的正式开采,但具体要解决短陌问题,就得先定义“陌”。
光靠一纸公文来规定,没有用,各地对于陌的定义已成惯例,短陌交易由来已久,不是几张公文就能扭转的。
所以,朝廷发行“泰安通宝”,直接把陌重新定义:一陌等于一枚“泰安通宝”。
一枚泰安通宝,等于一百枚泰安五铢。
这样的定义,直接把短陌交易这种惯例带来的弊病给绕过去。
“然而,寻常百姓不会认这直百钱的,他们只认五铢钱。”有人发表意见,随后补充:“一枚铜钱就是一文,最多也只值一文,他们只认这个。”
华隽表示赞同:“没错,就算官府说得再好听,百姓也只认五铢钱,认为一枚铜钱,就是一文。”
随后话锋一转:“但是,这泰安通宝本来就没打算给寻常百姓用,而是用在商贾这里,来个指鹿为马。”
众人疑惑起来:“此话怎讲?”
华隽拿起一枚五铢钱,当做是泰安通宝:“很简单,朝廷发行这种直百钱,只能保证在交易市场里使用时,这钱真的值一百文。”
“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交易市场里商贾结算时的找补,实际上,就是强迫市场里的行商、坐贾,承认泰安通宝的面值是一百文。”
众人愈发觉得奇怪:“那这又有何用?也只有在交易市场里,大伙会捏着鼻子认,离开市场时,一定会把这直百钱,在兑换处兑换为泰安五铢。”
华隽将手中五铢钱抛起,然后接住,笑起来:
“总税司及各地税署税关,所管辖的交易市场,现在指着一匹鹿,说它是马,并且让资金雄厚的商家做信用担保。”
“不认同这说法的,无所谓,反正交易市场里只允许流通泰安通宝和泰安五铢。”
“而不愿参与泰安通宝信用担保的商家,接下来,就和新的财路无缘了。”
华隽特意停顿了一下,再说:“你们肯定想知道,新的财路是什么,我先问一件事。”
“如果,将来,我们携带钱财离开家乡,前往淮北做买卖,在临湘,把钱财存在税署税关交易市场的一个商家那里,譬如一万贯。”
“按比例,或许是十抽一,额外缴纳费用之后,拿着商家开的凭据,上面写着好钱一万贯,然后出发。”
“到了淮北徐州寒山,用这张凭据,在寒山税关交易市场内那个商家的分号处,亦或是税关的兑换处,足额兑现一万贯好钱,你们觉得,方不方便?”
这还用问,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