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生于世,当策马沙场,建功立业,这是黄垣的志向,所以,当突厥人溃逃入大碛时,他想都没想就带人追了进去。
一次次激战,收获不少人头,不过往回走时才发现,情况不对:这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砂砾没有水?
等到黄垣和部下被人找到时,已经快要渴死,坐骑没了,斩获的首级倒是带着,也没有抛弃一个同伴。
他们倒在一处枯树林里,仿佛干涸水坑里半干的死鱼那样。
一个个面色灰败,两眼无神,嘴唇干裂,喉咙仿佛着火,坐骑已经杀了喝血解渴,又连日走路,双脚磨出水泡,走路都不利索。
见友军递来水囊,黄垣和部下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夺过来,对着嘴,拼命灌。
旁边,带队搜寻突厥部落、顺便搭救走失友军的萧摩诃,站在一棵枯树边,看着树干上刻着的几个字:
鄱阳黄垣,没于此处。
鄱阳,姓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当今皇后家族,而“黄垣”这个名字,萧摩诃很熟。
他率部追击北逃的突厥人,斩获颇丰,结束追击后,在大碛边缘转入搜索。
然后听获救的伤兵提起,说所属队伍追击突厥残兵入大碛,不知所终。
队伍当中,有当今皇后之侄黄垣。
“多亏萧将军找到此处。”黄垣低声说着,因为喉咙还没恢复,所以说话声音沙哑,“不然,这里真就是黄某的葬身之处了。”
萧摩诃表示搜救失散友军本就是应该的,黄垣看着枯树干上自己刻的“墓志铭”,笑起来:“这几个字,总算是没派上用场。”
萧摩诃看着黄垣用刀把树干上的字刮掉,看看周围风沙大作,抬头看天,只见一片灰蒙蒙。
再看怀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但因为风沙大,看天色仿佛是傍晚一样。
身处大碛边缘的萧摩诃,回想着出击以来的所见所闻,心中感慨:这地方要是没有向导带着走,真是会迷路的啊....
黄垣刮干净了树皮,又和萧摩诃交谈起来:“往日,我看书,说汉军与匈奴交战,许多将领经常迷路,导致错失战机,或者无功而返。”
“当时我还纳闷,怎么那些将领如此容易迷路。”
“现在,算是知道了,这鬼地方没有当地向导带路,不迷路才怪...”
黄垣说到这里,看看四周的风沙大作、再看看手中的指南针,心有余悸:
“还好有这玩意,我们在风沙弥漫的大碛里,光靠两眼,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就看着指南针指向,硬撑着走回来。”
萧摩诃也有指南针,而且这种指向装置广泛配发给此次参战的将士们。
将士们又有走时准确的怀表,可以让他们通过行军时间,以“标准时速”估算行军距离,估算方位。
加上安排好的大量向导随军带路、认路,确保他们这些冲入茫茫大草原的骑兵,才不会如同无头苍蝇那般四处乱窜。
只有准备充分,才有如今辉煌的战绩,萧摩诃想起己方这几日的收获,心中颇为振奋。
此次朝廷集中骑兵,皇帝御驾亲征,以主力对突厥进行全力进攻,他所部兵马,自桑乾城一战之后,连日进攻,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
武州川之战过后,他们开始了大追击。
追击战持续了十几日,这十几日来,楚军各部分批次进行追击,追得突厥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次次地激战,一次次地胜利,将士们昼夜疾驰虽然累得不行,但所有人都咬着牙硬撑,将突厥大军彻底击败。
朝廷此次集结大量骑兵出击,算是狠狠地给了突厥人一刀,把对方砍成重伤,数年内肯定都恢复不过来。
现在,身处大碛边缘,举目望去,虽然眼前一片灰蒙蒙,但是,萧摩诃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当年汉军远征碛北,破匈奴、封狼居胥山的功绩是如何的了不起。
这是汉时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立下的不世之功,“封狼居胥”,是无数武人心中最高的军功目标。
萧摩诃自幼便有志向,想要建功立业,却没想到自己能够来到遥远的北方大草原,与草原上的游牧大军交战。
所以,什么时候,官军能穿越大碛,直奔碛北,寻到突厥王庭,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决战呢?
一番休息之后,萧摩诃带着部下,以及获救的友军启程南下,走着走着,与另一支队伍汇合。
那只队伍,也是在结束追击之后,就地进行搜索,搜索己方失散人员。
然后根据获救人员的陈述,进入大碛,找到了一些友军。
而他们,有了个不得了的收获:逃跑的突厥叶护阿史那库头,被己方一名兵卒击杀。
现在,阿史那库头的遗体,以及那立功的兵卒,被他们带回来了。
萧摩诃和部下看着马车里载着的遗体,还有那奄奄一息、一头辫发的兵卒,有些震惊:“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许多人看着那辫发兵卒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
黄垣看了看遗体,再看看那还能喘气的兵卒,心中嘀咕:
你也是好命,若这队人起了心思,不管你死活,直接把那库头的尸体带走,夺你功劳,你哭都没地哭去。
但转念一想,想到军中有军士、军司监督,冒功、夺功这种事虽然不敢说没有,却因为事后遮掩的难度大,所以一般将士不会“铤而走险”。
再说,他们救下了击杀突厥叶护的立功兵卒,本身也是大功一件。
黄垣